我最爱的姑娘

1

明天是周六,又可以看到你了,心心,我亲爱的小女儿,你会带着我亲爱的小外孙一起来看我。你已经当妈妈了,却始终是妈妈心疼的孩子,那个一脸灿烂的小女孩儿。

你结婚以后,每个周末回来看望我和你爸爸。这是我一周中开心的时光,拉着你问长问短,搂搂抱抱亲亲。你爸笑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粘着女儿,腻歪,是啊,甜得发腻,我喜欢这种感觉。有时沉默,静静看着你,也好。

昨天,和你通电话。我说:“心心,妈妈已经60岁啦,我算了一下,如果我可以活到一百岁,还有40年。每周见你一次便是两千次,每次半天5个小时,两千个小时。除以24,便是四百天。一年多三个月,是我能看见你的时光。”想想不免伤感。

你说:“妈,我每星期都会过来看你的。再过几天又到周末,你又能看到我啦。”

自你出生,就在我身边长大。除了短暂出差,我都和你在一起。唯一一次最长时间的分离,是你一周岁时,那时我外派国外两个月。当时年轻,一心想着更好的职业发展机会,心想已经断奶了,分开两个月没有问题。去了两天就忍不住思念,晚上打视频电话,看到你在地上爬来爬去(那时你刚刚会爬,最爱满屋子爬,还要抓电线),忍不住落泪。

两个月结束,回到家,进门,你坐在厅里的沙发上。你看到我,先是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思考,我满怀期待等着你惊喜的笑脸,张开双臂等你扑过来,你却大哭起来,像是看到陌生的坏人。我走过去抱你,你扭着身体不让我抱。我拿出买给你的各种礼物,慢慢逗逗你、和你说说话,过了十几分钟,你终于让我抱了。

那一天,你十四个月。那一天,我决定,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所有出差都必须在一周之内。

18岁,你考上了大学,住校。每个周末回家。平日里,我每天下班回到家,只剩下和爸爸和弟弟,一起吃晚饭。少了你,感觉生活缺了一大块。弟弟还在上初中,过几年也会和你一样,离家求学。这本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从你们出生起就已经预知。只是,当你真的离开,我却发现我还没有调整好,你会是我永远的牵挂。

2

你出生在6月,夏天,上海。我凌晨上洗手间,发现流血了,马上喊醒爸爸,叫了一辆车到医院。那一阵子是生育高峰,医院挤满了产妇,没有空余的产床。

护士把我安排在医院的一间空旷的教室,推了一张手术台进来,我就在那张手术台上,到白天才住进产房。肚子一阵一阵疼,每次叫来医生,检查以后,都说,早着呢。后来医生都不愿意来看我了,叫我等着,说有的产妇过了天发动呢。我一边疼,一边忐忑,摸着肚子,心想,你快快出来吧。

那天下午六点,你终于想出来和我见面了。进了产房,痛得大叫流泪。医生说,第一次看到有人生小孩儿哭的。我说,实在是太痛了!

你在晚上11点出生。第一眼看到你,红红的小身体、皱巴巴的小手小脚,乌黑油亮的头发盖在你的小脑袋上,头皮上是你离开妈妈身体时带出的羊水。你闭着眼睛,刚才的生产过程,想必你也累了。

你的皮肤相似透明的,薄薄的一层,从你的脸上可以看到皮下一根根血管,真正理解了“吹弹欲破”,真是担心轻轻碰一碰,会把你弄伤。

护士把你抱到我身上,说宝宝要和妈妈身体接触。你依偎在我胸口,这么柔弱、这么依赖,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你。今生,我们的生命联系在一起。

3

那一年你十岁,在班级中队长竞选中得票第一,要代表班级竞选学校大队长,需要准备一分钟自我介绍和三张幻灯片。这要求看似简单,却是一次“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体验。你花了一周的时间,每天晚上构思演讲稿和幻灯片,练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在意你是否能当选干部,我关心你在这过程中得到的锻炼,无论成功失败,都是一种人生经验。

看到你一次一次排演自我介绍,听你介绍自己的喜好兴趣和长处,我重新认识了你,你的自信、你的优秀。我对你多了一份期待,期待你可以当选,得到更多的锻炼机会。

那天,你回到家,我问你选举结果怎么样。你说,结果还不知道,可是数票同学悄悄告诉你,没有选上。我担心你会失望,偷偷瞄了一眼你的表情,看你心情还好,我的心便放下了。心心一向是乐观的小朋友。

过了两天,你告诉我,班主任在班上说,她去问了学校,为什么这一次你们班没有选上大队长。问下来的情况是,你在能力、表现上面都不差,和同时参加竞选的其他班级小朋友得票数相同。老师考虑到你们班级去年有人当过大队长了,而那个班级一年级到四年级从来没有小朋友当过大队长,这一次就把大队长给那位小朋友了。听到这故事,我觉得遗憾。

你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像是随意提起一件不特别的事情,并不在意这得失。

晚上,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念头飘进我的脑海,你为什么又特别和我说这些细节呢?可能是我之前传递给你的信息,表达出希望你可以当选,听说你落选又表示出失望,虽然我嘴上说不在意,敏感如你,却捕捉到妈妈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期待。你在用你的方式在给我安慰吧。你一直是个贴心的孩子。

你结婚那天,我上台讲话,又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我心爱的小女儿,终于成了别人的妻子。从此你会有新的生活。人生的道路上会有起起伏伏,我希望你能保持乐观和善良,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4

我不会做菜,你从小就会做菜。你每个周末过来,我们都是到外面去吃饭。六岁时,你和外婆说:“外婆,我一定要跟着你好好学做菜。爸爸妈妈都不会做菜,如果我不学会做菜,以后我会饿死的。”我是个懒妈妈,享了你的福。

你六岁就会包馄饨、包饺子,十岁会做香蕉芝士饼、鸡蛋包饭。你喜欢跟着微信公众号里面的视频学做菜,做各种食品。你最爱看我和爸爸把你做的食物一扫而光,用亮晶晶的两眼问我们:“好吃吗?”

你第一次喝奶,千辛万苦。刚出生的你缺乏行动力,需要靠别人帮助移动身体。刚出生的婴儿眼睛看不见。你饿了,小嘴巴不停到处找,可是不是找不到乳头。我帮你找到了,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吸。你急得哇哇大哭。哭两声,继续吸,吸两口,吸不到,又继续大哭。我涨奶,青筋都爆出来,超疼。我一边帮你,一边急得满身大汗。足足折腾了一个晚上,你才终于可以正常吸奶了。我也终于放心,我的宝宝不会挨饿了。

“艰难”的觅食经历、不会做饭的妈妈,养成了能干的心心。

5

40岁的时候,我和你外婆说:“妈,我觉得从20岁到40岁,一眨眼就过去了。”

你外婆说:“你呀,好好享受现在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从40岁到60岁,也是一眨眼间。你不要等到了60岁,回头看看40岁,当时年富力强,却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遗憾。“

于我而言,最想做的事情,是陪着你和弟弟长大。你平时工作忙,虽然想你,也不好常常打电话给你,只是盼着周末,你会回来看望我和爸爸。平日,我会翻翻电脑里的相片和视频、看看你小时候的功课,你写的作文,回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你还在上学的时候,我最期待每天下班回到家,推开门,可以看到你。你会向我跑过来,大叫”妈妈“。有时,你会安静地在小房间做功课,我轻轻推开门,和你打一个招呼,你抬头,朝我笑一笑,这笑容就落到了我的心里。

你小时候,我喜欢问你,心心,现在几点钟啦?你说,短的那根在6和7之间,长的那根在10和11之间。现在我的耳边,还能回响你清脆的声音,我希望那时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可是,我60岁了。我见你的日子,还剩下四百多天,一年多三个月。我要如何看你,才能不辜负这珍贵的时光......

6

“妈妈,我做好功课啦,你帮我签字吧。”

“好啊。”

“妈妈,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你的成长故事。”

“写什么?给我看看.....你怎么把我选大队长的事情也写进去啦。”你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你的成长经历呀。”我抱抱你,亲亲你。

今年,你十岁。今天下班回家,推开门,你会向我跑来,叫“妈妈、妈妈”,和我分享一天的在校生活。我会抱抱你亲亲你。如果你忙着做功课,我会和你打一个招呼。你会抬头朝我笑,清澈的眼神、灿烂的笑容,落到了我的眼里、融化在我的心里,凝固了此刻,静止了时光。今生的相遇,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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