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言集》

猫的自述

(一)

阁楼好久没打扫了。

恩可想起来就往楼上走去,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小时候总是进进出出也不会觉得小的阁楼现在只能容得下半个身躯。以前站在床上举着手才能碰到的灰白楼顶现在猫着腰都觉得很小。头顶上裂开了一条缝,他伸手去摸了摸,粘下来一层白灰。闻着有股湿蜗牛的味道,奇怪怪的,像莫芬平常用来擦脸的蜗牛霜,可是白灰味儿也重的很。

最近真是雨下多了,他想。衣服穿在身上总有湿哒哒的感觉,不过院儿里花草长得倒更快些,不多久就能吃上饱满的石榴籽儿,红红黄黄总显得精神气透,石榴花红而艳丽。海棠当然也很美。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恩可以为能吃上苹果了,呆在树下观察了海棠花瓣足足有一个钟头,想象着莫芬常常从市集上带回来的香甜苹果,干净、清甜,总是能一下吃个饱,真是期待着这份果子呢,恩可想。

后来事实是海棠的果子又酸又涩,恩可摘了一个咬了一口,酸的龇牙咧嘴。心想:竟然一点也不好吃。可见花开的美不一定能结出好的果子呢。可是他不知道这原本也不是苹果树,而是一颗会开花的海棠树。

莫芬后来知道了,倒也没有很大声地笑他。只是笑着问:怎么把海棠当成苹果树了啊?他记得是课文里学的哪一篇有海棠树来着,当时问了可爱的同桌桑桑小姐,海棠树是什么?桑桑回答:海棠树就是苹果树。哦,是这样啊,自此脑袋里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所以也不来问我了吗?你平时可是最多问题的啊。”莫芬又笑。“这样可能显得我比较沉稳,桑桑说我真的是个太多话的小孩了。桑桑说男孩子要沉稳点。”莫芬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不觉得好笑了,小孩子总有很多天真的啦。她想。

桌台上的灰都积了一层,伸出五指按出完美的五个指抓点。恩可想要模拟奇奇爪子的模样,他在白墙上再按,却松散得多了。“这并不像个猫的肉爪子,倒像是一只细瘦伶仃的熊爪子,因为这肉球之前的间距大的很,而这圆凸楞又小的多,总之不是奇奇猫的风格”。我可不能再学它了,它那么骄傲,万一看见我给它的手爪学的这么四不像,该不理我了。恩可想,他捏干净了手上的灰,又吹了吹,打算打开柜子整理一下。

莫芬以前总是爱买很多很多的书来,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柜子。夜晚总是要给他讲上几个故事,夜晚很宁静,有时候天气冷得多,有风,呼呼呼呼,但是窗户上有莫芬用针钩织的彩色毯子拼接成的布帘子,一点儿气都漏不进来。温暖的很。有时候可能是念诗,天哪,念诗!桑桑最会念诗了。我不能在需要背诗的时候丢脸,于是恩可不免得要在心里多背诵几遍。

抽屉拉门颜色暗了,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它的使用,这又要多亏了莫芬常常检查零件,清洁犄角旮旯,虽然最近积了点灰,但开合关闭总是要和新的无异。打开最上面一个,里面空空的,油木的香味从里面静静地飘出来,有种松果的味道。对啊,书都搬走了。他又找了找,好像像是一本都没有留下。最下面的柜子还没有打开,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如果能留下一件从前的玩具也是不错的。恩可伸出手去拉开门,还是空空的。他忘了莫芬是一个多么细致的人了,所以他的童年才过的那么无忧无虑,因为每一个细小的地方,莫芬都会把它们装扮的完美无缺,就像那块要做很久的钩线窗帘儿,来来去去的人总是惊叹、赞赏,他们想象不出如此精美的窗帘儿竟然出自恩可妈妈的手里。有人愿意出很高的价钱买下这块布来。而莫芬只是说:不行的,恩可需要它。我的小儿子晚上总要看着这块小帘布才能欢喜地入睡。

“喵”奇奇蹿楞着扑过来,轻巧地落了地。都快要忘记了它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它在那里转啊转啊,好像在找从前猫食碗的地儿。恩可忽然看见柜子侧边原来有一个手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开柜门,全然不记得这里原先是否有这样一个侧门来着?

一本茶色泛黄的笔记本,古旧得很,干干净净的像是每天都有人在书写。旁边竟然还安安静静地立着三颗蓝色木纹纽扣。侧门里的东西有些出人意料,因为恩可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本笔记本。难道是莫芬的?可是她应当也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恩可心里好奇得很。他翻开日记想看看是谁放在这里的本子,又是什么内容,于是第一页的记述这样展开:2017年5月28日  我很早就醒了,有人却还在阁楼里呼呼大睡……

笔记本并没有署名,这样的记录有着整整一册,日期这样新鲜但是字迹显得古朴而庄重,显然不是出自年轻人之手,泛黄的纸页也标注了它的年岁,家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本子,这难道是什么古籍?恩可哗啦啦地翻动着本子,那些随之起舞的细小灰尘在阁楼的光线中好像轻盈的精灵。他合上书页,小精灵好像也全都倏忽躲进去了,阁楼一下变得很安静、很清宁。不知怎么,恩可总觉得这本笔记本里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他伸出手去又掀开到了第一页,这一次日记却不见了,画面显示出很多细密记录的字迹,旁边附有非常严谨标注的数据和建筑画图。这是一本建筑学科笔记?看上去确实是这样,难么就不难理解了,因为房恩可的曾祖父房鑫斯确实是一位建筑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这应当是他的学科笔记没错了。

纸面上的文字干净质朴,灰尘洋洋漫漫飞向空中,文字渐渐地改变了它们原本的排列规则与形状,变成了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志怪符文。这太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了,恩可定了定心神,惊讶的是,自己还是似懂非懂?等等,他心中默念那变动的符文,笔记本上骤然地开出一朵花来,并且根部扎实地从纸页中生长出来,然而像气泡一样,那朵花又嘭的一声消失了。

扑棱一声,恩可的头忽然被石头子一样的东西敲了下,然后扑腾掉到了日记本上,恩可哎哟一声才看清这个小东西。原来是一枚蓝色的纽扣,木质纹理显示出这并不是一颗低质量的扣子,表面光滑圆润,蓝色印浸得很深,柜子里的纽扣却还有两颗!奇奇在猫食儿处还不亦乐乎地转着圈,尾巴翘得老高。而恩可完全无法用曾经所学的知识来解释这颗纽扣是如何跳上自己的脑袋的。他空白了3秒钟,终于对着奇奇喊了一声:嘿!


(二)

奇奇被这声“嘿”扎实地吓了一跳,它全身的毛都快要兹上了屋顶,不过很快就柔顺下来,踮着脚尖迈着猫步走过来。

“啊,你好像是很无辜的样子,不过明明刚才看见这枚纽扣好好地躺在这里,是不是你扔过来吓唬我的啊!”恩可一想到这间阁楼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在,只好跟奇奇扯两句嗓子壮壮胆。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准备拾掇下其他旧物件。

奇猫的肉垫脚轻巧地落在了柜子上,一转脸,它竟然已经跳上了窗台,嘴上还安然衔着刚刚那本笔记本。这下轮到恩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奇奇,这可不是猫粮,你会把它挠坏的,快把它给我!”

奇猫斜睨了恩可一眼,仿佛从它肚中发出来的声音一般:“这本来就是我的,傻小子。”它纵身跳跃倏忽消失在窗框的边沿,留给恩可的只有一道华丽的弧线和它睥睨的眼神。

恩可这下是真的惊诧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好像是天外之音,这才回过神来,笔记本的脊侧好像还标注着“魔言集”三个字。

“魔言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家的猫刚刚对我说话了?是它成精了?还是我产生了幻觉?那么现在是动画片时刻?所有的小动物可都是要会说话的哦!恩可惊魂未定,想出各种理由来给刚才的一瞬间以合理的解释。

不不不,现在那个天天蹭我跟我要小鱼干吃的家伙居然还会这样瞪我?还会腹?腹语?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它难道是一只猫精吗?

恩可看了看四周,他总以为是谁在跟他恶作剧呢。他跑到窗台边,奇奇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个老房子当然只有他们一家在,莫芬和房源清此时正在院子里,刚才阁楼里根本只有自己和……潜伏在自己家中很久的一只猫精?他打开柜门又关上,发现笔记本真的和奇奇一起不见了。木质纹理的蓝色纽扣,自然也不知所踪。


“恩可,你在阁楼吗?快出来,你想吃的梨果子都结好了。”莫芬在院子里边摘梨边对着屋里叫着她的小儿子。恩可在阁楼里沉思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先下楼找找奇奇,“虽然小晴老师总夸我聪明,不过这可真是考验我这个小学生的智商!”恩可对自己刚刚的神奇遭遇一脸茫然又有点莫名的兴奋,随即走下楼去,他真的很想问问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精灵之类的存在,当然人选很值得考究一番。

莫芬和房源清当然是很称职的父母,不过刚才的事情他们会不会认为是小孩子在异想天开呢?一只会说话的猫?恐怕老爸会说:“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猫说话,他们只会喵喵喵地说要吃猫粮。”莫芬呢,她总是善意地理解着一切,但是恐怕也不会真的认可我所说的话。要不去问问小晴老师好了,她总是夸奖我很聪明。不过也可能只是认为我的功课好,要是我跟她说听见一只猫在说话,她会不会觉得小孩子也很爱胡说八道的嘛,从此就认为我不聪明了呢?要不还是去问问林桑桑?小晴老师总说她比我还聪明一点,而且她胡说八道的时候好像也不比我少,说起来还一本正经,哈哈。恩可想到这里不禁要笑起来,他从有些惊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觉得最好再看看莫芬有没有其他东西要整理了。

莫芬已经在楼下摘了一篓筐的鲜梨,她催促着已经下楼的恩可:“恩可小宝贝,借你的小手帮我把梨筐抬上车啦,你老爸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院门口房源清正等着大家,“滴——滴——”清脆的车喇叭声从门口传来。


“东西都收完了?现在就走吗?”恩可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莫芬刚刚的“匪夷事件”呢?“奇奇蹿上车了?”

“奇奇比你还小机灵鬼儿似的,早都蹿你爸那要抱抱啦。”莫芬眨眨眼,示意恩可过来帮忙提着篓筐,“东西先收拾走一趟啦,今天主要是捡着日常会用到的,还有给你来摘梨啊。”

恩可拉起篓筐一边的扶手,他没有想要隐瞒莫芬这件事,可是又怕是不是自己“空口无凭”,这样显得毫无说服力。他们走到院子门口打开车的后备箱,里面已经满当当放好了物件,拆下来的孔雀壁画、走廊装饰用的珐琅彩器花瓶、梨花木的小摆件儿,还有些零碎的工具。

但是没有那本让人迷惑的、生长出花儿来的笔记本,奇奇究竟把它放哪儿了?恩可带着疑问钻进了车,抬头一看,奇奇正吃着小鱼干跟房清源在车里玩儿呢!”奇奇像每一个调皮又欢实的猫,正在用爪子挠着房源清,不过恩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明明没有听错,它一定是说话了。

“奇奇会说话吗?”恩可还是没憋住这个问题。

“会说话,”房源清立马就接了儿子的话,“哪天不是喵喵喵地跟我们要猫粮吃啊,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奇奇。”似乎房爸爸只是逗猫逗得乐了,根本没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嘛。然后就是莫芬的欢笑声。

真是非常配合的爸爸妈妈呢,恩可想,但是这个疑问要怎么解答?恩可随之望向了窗外。

宝兰市的城市绿化向来很不错,开往新家的道路边茉莉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清香怡人。藏在新绿的叶片和枝桠间,风一动就露个脸儿。好美,恩可脸贴着玻璃窗在心里感叹着。

“为什么要搬家呢,这下梨树只能摘一季了。”恩可想想又遗憾起来。

“我们家的小宝贝在叹什么气呢,之前还说新家太好了,这会儿又舍不得啦?”莫芬顺着恩可的目光也看向窗外的茉莉花。

“你不是想和桑桑做邻居吗?事难两全其美哦小朋友。”房清源透过后视镜瞧了瞧恩可的小苦瓜脸。

“我们的老房子真的很好!”恩可冲着他老爸叫唤:“每年都能吃上不同的水果。好棒!我的同学们都可羡慕了!”

“可是,恩可,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曾爷爷也早就说了,这套房子是他的朋友出国前交给他打理的,如果对方的子女有需要并且提出收回,我们还是需要交还给别人的。”房源清回了回头,“咱们家完全有能力置产,新家也完全可以种上你爱吃的水果,只不过要等几年吧,相信爸爸哦。”

“爸爸说的我好像一个小馋猫,小孩子真是在这种大事上毫无发言权啊!”恩可郁闷道。

“难道不是吗,那个每天嚷嚷着要吃苹果、梨、哈密瓜、蓝莓、葡萄、橙子的小孩儿是谁?”莫芬捏了捏他的脸。

“说的还真……像我呢。”恩可想了想,觉得妈妈说得有点儿道理,不禁脸蛋一红。

哈哈哈……三个人都笑起来。”副驾上的奇猫慵懒地闭着眼,也轻柔地绕着它的尾巴。


(三)

昨天发生在阁楼里的那一幕就好像那朵生长在笔记本上的花一样,根植在恩可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这一天连教室墙上的时钟都走得很慢很慢,虽然小晴老师讲课依然那么生动有趣,又那么精彩,是学生心目中的NO.1,不过放学后恩可也没有再逗留,铃声一响他就拉着桑桑往新家走去。

“我家的猫对我说话了。”恩可赶紧告诉桑桑这个自己憋了一天的惊天大秘密。

“铲屎官大人快给我猫粮、玩具和小鱼干儿”桑桑模仿着猫细细的嗓子说道,“喵喵喵,我家的黑黑也可以跟它交流。”

“有可能,猫狗都是一家人。”恩可想起黑黑和奇奇打架的场景,又想起它们相亲相爱的样子,“不过,我是说,奇奇对我说话了,是说人话不是说猫语。”

“人话?”这下轮到桑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停在了原地,她看着恩可,表示半信半疑。

“你见过猫说话吗?”恩可很想知道桑桑对这件事的想法。

“额,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说在我奶奶的故事里听过,可是不知道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听别人说的。你确定你是‘见’到了吗,我想看看你的耳朵是不是还好好地长在你的脑袋上呢。”

“当然,我可以用我的耳朵发誓,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第一个就告诉你了。”他忘记已经问了爸妈一遍了,当然只是问问。

“可是,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每个动物有每个动物独特的叫声,去年小晴老师带我们去动物园游玩大家都有了解,他们绝对是不会说和我们人类一样的话的。”桑桑以她优等生的眼光解释道,“所以会不会是你做梦的时候当真了?哈哈,我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呢。”

“被你说得竟然有些怀疑我自己,”恩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当然,事情是这样的。”他觉得还是从头讲一下经过比较好,“昨天我们回以前的家收拾屋子的时候,我带着奇奇上了阁楼,里面竟然还放着一本我曾爷爷的建筑笔记,但是好像又不是,因为它好像忽然开了一朵花,然后又没有了。然后奇奇就把这本笔记叼走了,它还说对我说这是它的。”恩可觉得自己的讲述还没有到当时神奇情形的一半,希望桑桑能够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等等等等,你是说笔记本上开花了?是一朵什么样花呢?”桑桑似乎对这朵花比较感兴趣。

“对呀,开花了,但是花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吹泡泡那样,‘嘭’地一声。”恩可赶紧解释道,“什么样的花?该怎么形容呢,它就好像刚采摘下来一样新鲜,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更不是粉色,尽管只有只有2秒钟,它好像就要生长到我的手里了,但是消失得也非常快,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色彩斑斓,层次渐染?”

“对对对,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吧。”

“突然出现到似乎可以采摘一样的真实,到凭空消失,真的很神奇呢。”

“桑桑,你关注的点跟我关注的点有些不太一样啊。”恩可觉得桑桑偏题了。

“哦,不啊,猫会说话也很神奇,你说的我现在很相信。不过,奇奇每天都在你家,我们去找它问问不就能知道它究竟会不会说话了?”桑桑提议到。

“对,带上作业上我家去,你问问它,我觉得它都成精了。”恩可想想昨天的遭遇,竟然是被自己的萌宠吓到,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用找了。”声音穿过长长的巷子叫住了恩可和桑桑。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往里走。光影中一个洁白毛色上覆盖着浅黄云团的家伙走了出来,“你们想问什么?不用那么复杂,你们找我我还未必会回答哩。”

这下两人都听见猫咪在讲话了,猫咪成精这件事情看上去毫无悬念。

那么这个世界其实是有着突破了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存在喽?恩可和桑桑当然都不会想到,今后他们的所有际遇,就好像时光倒流一般的奇妙,像是落日重升一般的绚烂,也像潜入深海一般的疯狂,他们都深深地相信着,毕竟这个时候猫自有猫的道理。

“嗨,奇奇。”桑桑先问到,“你还记得我家的黑黑吗?”桑桑有些快不认识眼前的这只中华田园猫了。

“当然,我经常逗它玩儿,就跟你们逗猫玩一样的。”

“那么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笔记本上会开花吗?”桑桑始终对此很好奇,倒像是猫咪会说话是平常的。

“还有你为什么说它是你的,哦还有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了?”奇奇补充到,他觉得这才是关键吧。

奇奇锐利的目光转过来,它思忖了两秒,开口道:“这都无关紧要,我们可以最后再来谈这些问题,现在我想讲的是最原本的故事,听我讲完你们还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它看着恩可,“难道你不是最关心住得好好的家要被别人收回了这个问题吗?”

“那么难道是有什么隐情?爸爸在车上的解释你明白吗,有位来自‘远古的’我曾爷爷的朋友的子女有了需要,所以我们得搬家啦。”

奇奇目光深远,好像看向了很远很远的远方,“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四)

“我并不是你们所谓地球上的“猫”,我所在的空间叫做M-7,离地球的距离需要以百亿光速为单位计算,当然,这也仅仅可能只是一扇门的距离。如果你们觉得这些回答有些超纲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总之,这些都是一些虚拟的概念。地球在我们的指代中是一个叫做“B-11”的代码,某次任务的操作中因为一个失误导致空间挤压瞬间扭曲,我也被设定来到了“B-11”。

“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就是说你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而且从曾祖父算起的话怎么都要100年了吧。”桑桑流露出了小女孩的同情和诧异。

“确实,原本我已经快要成家,我和美琪都已经做好了今后生活的规划。”它不无遗憾道,“不过,B-11的100年或许在我们那里只有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这是说不好的事,我现在还无法解答。”

“这是小晴老师念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奇奇,这个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恩可顿悟了似的急忙点头。

“我原本的名字叫做树奇,房斯鑫说‘奇奇’是我在‘B-11’上的代号。”

“哈哈,我曾爷爷肯定是把你当宠物养了呗,不过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呢,你明明应当是从异空间来的。”恩可没见过曾爷爷,却觉得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对,我认为我必须尽快回到M-7上去,可是在当时还没有让我觉得可以信任的人类,我也没有任何可以设定回去的方法。而以猫的形态生活还算是方便,在这里有着各种形态的猫,无论是家猫还是野猫,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想要穿梭都非常自由。原本我将一直这样在这个空间游荡下去,不过有一天,我发现我饿了。”

“饿了?然后呢?”

“我决定去寻摸点儿吃的,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看来来到了B-11就自然而然地需要遵守这里的一些规则,不然我怎么会感觉到饿呢,明明只有猫才会对小鱼干和猫粮感兴趣。”树奇回忆起自己的初来乍到,就好像是刚刚降世的婴儿,显然对自身一无所知。

“当我来到房斯鑫的窗口,我看见他正在费劲的写写画画,不断地涂改,看上去非常地不满意。他写出一道公式,又用尺子画出对应的图形,不断改进、擦掉、改进、擦掉,还是不满意,干脆撕掉了一整页。他又写下了一道公式。”树奇回忆起来觉得挺好笑,“终于,他又写下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简直不出我的所料。于是我在暗处对他说‘你的做图看起来不太顺利啊’,他一惊,就好像你昨天亲眼看见我一样惊讶,实际上他还没有看见谁在对他说话,‘确实不太顺利,请问是哪位朋友?我的房间里似乎没有人’。我还是没有露面,接着对他说‘答案和过程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咳咳,你这里是否有些小鱼干或者猫粮来交换呢?’年轻的房斯鑫看了看窗户,只有自己的影子而已,他说‘我从不准备小鱼干,因为我不养猫,不过您需要猫的吃食的话,房东的猫粮似乎剩下一些并没有带走。’他于是起身去拿了,在他把猫粮放在桌上的同时,我就从窗台跳到了他的工作台上。”

“哦,那你们的见面比我们昨天的‘见面’缓和多了啊,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桑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不过,家里面曾爷爷的证书和奖杯放了无数,怎么会这么抓耳挠腮地写错答案?”

“房斯鑫确实可以说是不世出的建筑天才,不过你的天才曾爷爷当时也还很稚嫩,天才也会有天才的烦恼和瓶颈。难道天才就要从出生起负责解决人类所有的难题吗?这也要看天才是否愿意了。地球上天才的难题在我眼里也就如同1+1=2一般简单。在我的点拨下,房斯鑫获得的奖项确实不是其他平凡之人可以比拟的。”树奇先生语气骄傲地讲着一些人类听不懂的话,恩可和桑桑只好嗯嗯点头。

“作为交换的是,我得到可以吃的小鱼干和猫粮,以及能够提供我研究回到M-7的地球上的物理空间,也就是需要你们搬离的地方。”

“原来需要回来的是你啊?那么曾爷爷对爸爸的交代是怎么回事?他的友人的子女?”恩可觉得有一种被自己的猫扫出家门的感觉。

“这只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并不存在他的友人的子女,不过这个友人当然是真的,那就是我。我们的友谊在互相的帮助中已经非常牢靠。”树奇回忆道,“只不过人类的寿命几十载一晃而过,十几年前他过世后,迎来你的出生,而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

恩可有一种家中萌宠变长辈的感觉,自己是该肃然起敬好呢,还是该叫猫爷爷呢?

“那么猫先生,”桑桑简直是有一种小女孩的崇拜了,她对自己的问题穷追不舍,“您的智慧似乎不属于地球,那能够告诉我们笔记本上的花究竟是怎么开放的呢?”

“这很简单,不过这并不来自于M-7的,而是你们B-11的法术。只不过本来知道的人就很少,还有很多人根本就遗忘了。”树奇表示可惜,“房斯鑫除了是一个杰出的建筑学者,他也对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感到好奇。所以,我的出现一开始就没有引起他多么强烈的不适。并且,在我们日渐熟悉后,我也向他展示了我们M-7的时空虚拟建设方法。”

“时空的虚拟建设?这听上去非常酷炫!”恩可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了小星星。

“原本我打算在房间里建造一座空间转换的模拟器回到M-7,种种试验后都是失败的结果,但是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树奇的语气高昂起来,“我们可以在太阳系的时间和空间上随意穿梭。”

“在太阳系上随意穿梭?你是说,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去罗布泊?想去罗马?想去英国?都可以吗?”

“当然,如果你看过《海底两万里》你就可以去海底看看,如果你看过《鸟与梦飞行》你就可以在天空翱翔,如果你想了解李清照是怎样写诗作词的,宋朝就可以走着,如果想了解什么叫做‘以胖为美’,唐朝也可以安排,如果对黑暗的中世纪感兴趣,欧洲也可以游览一圈。地球就好像一本百科全书,各个国家,历朝历代,周而复始。房斯鑫与我都有了涉猎,变花的把戏,是一次路途中某位崂山道士的赠礼,我们只是学来了而已。”树奇解释道。

“真神奇!真厉害!”桑桑觉得简直发现了宝藏,“我喜欢唐朝的大诗人李白,猫先生,这样说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他玩呢!”

“咳咳,我可不是导游啊,终有一天我将会回到M-7。”树奇觉得带完房斯鑫还要带房斯鑫的后人们,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其实”,他看向恩可,“那天的花不是我的作品,是你让它出来的。”

“什么?我?怎么会,我又不知道这是一本会变花的笔记本。”恩可一脸懵圈了。

“你的曾爷爷有记笔记的习惯——除了他的建筑资料,我们都学会了在一本笔记本上写完后封存重新又像空白页一样继续书写,就像今天的笔记本电脑下的不同目录与文件夹,并且它不再会被撕毁或年久后腐烂,每次出行或者游览了某个地方、学习了某项技能,他都将之记录在这边笔记本上,久而久之,这已经不再是一本单纯的建筑学科笔记,而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魔言集》。”

“就是书脊的那三个字?”

“是的,你也看见了。你能看懂上面的文字,所以那朵花儿是你的杰作。”树奇非常笃定地告诉恩可。

“不,当时我也不知道花儿是怎么出来的,我只记得文字有了变化,变成了我看不懂的奇怪样子,但是我默念它们的时候……”

“对,你默念了它们。”

“我默念了它们?我忘记了,完全不记得,那不是我们学习的文字。”恩可也很肯定。

“当然不是简单的文字,那是术士符文。不是普通人所学。但是你居然就会,确实是房斯鑫的曾孙,哈哈。”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我的爷爷、爸爸和哥哥说过呢?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骗小孩子的小鱼干来吃的猫吗?”

树奇的冷汗都快要被恩可逗出来了,房斯鑫的曾孙可真是警惕又有趣啊:“房梓昀、房源清、房灿邈都见过这本笔记本,不过他们所见到的笔记只有一本,所以这一直被当做一本建筑学科笔记存放在家里。而你,你应当明白我所说的意思,你看见了所有。”

“所以看见了就是要全文背诵吗?”恩可简直感受到被课文后背诵全文所支配的恐惧,“此刻,我真想像我的爷爷、爸爸、哥哥一样什么都没有看见!”

“哈哈哈,”桑桑都被逗乐了,“恩可,你不觉得这是你曾爷爷留给你的礼物吗?想想看,你可以通过它变出花,说不定还能变出其他的东西呢。”

“比如?”恩可抽搐的脸色有了好转。

“比如你喜欢的变形金刚、奥特曼与小怪兽……是不是很棒?”桑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好事,“那还可以变我们喜欢吃的樱桃、榴莲、凤尾梨、菠萝蜜……还可以把花园都种上五颜六色盛开的花,真好,那样一定很美。”

“那……算是吧。”恩可倒不是非常想接受,背课文永远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好痛苦啊他想,不过为了变形金刚,为了好吃的,为了桑桑同学的美丽花园也不是不能忍啦。

恩可和桑桑的小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树奇不得不打断了他们:“‘魔言集’当然可以帮你们做到,不过,以恩可小朋友现在的水平恐怕还早得很,如果所有的一切只能在眼前出现2秒钟的话,难道你们不会哭吗?”这听上去简直是对小朋友们的揶揄,“它并不是一本仅仅变幻物体的笔记本,它还可以赋予无生命物体以生命,能够解读植物或者动物的语言和信号,能够有方法解决你们所有遇到的难题,它里面所记录的知识不是你们现在所能想象得到的,但是它的神奇之处你们永远都要相信。”

“现在,它归你了,房恩可。去看看你的曾爷爷记录了什么,然后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



Cheng.

2019.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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