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性象征根植于我们的身体、意识和心灵这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共有的成分,它既不局限于个人也不局限于某个群体组织。实际上,普遍象征语言是人类发展的共通语言,是它继续发展成一种普遍性的习惯语言之前被遗忘的语言。
不知已经跟学员们强调过多少次了:做心理医生,必须学会类比,识别象征!
“心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更是难以量化,因此要想说清楚心理现象总是离不开类比。比如恋爱中的姑娘问:“你爱我有多深?”当机灵的小伙子说“月亮代表我的心”时,就是以“月亮”作比,对方也就明白了。
类比又叫“打比方”,简称为“比”。这一点我们应该有着天然的文化优势,因为中国有伟大的《诗经》,谁都知道它由风雅颂组成,表现手法为赋比兴,将比这一手法展现得淋漓尽致的当算《硕鼠》,三段均以“硕鼠硕鼠”开头,直呼奴隶主剥削阶级为贪婪可憎的大老鼠、肥老鼠,并以命令的语气发出警告:“无食我黍”、“无食我麦”、“无食我苗”!我们知道老鼠的形象丑陋又狡黠,喜欢偷食,借此比拟我们也让知道了剥削者的贪得无厌和诗作者的愤恨之情。
我在讲课和咨询经常打比方。目前我经常使用认知行为疗法(CBT),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说清楚技术的重要性,并指出技术已经高度工具化,甚至可以作为一个十分方便的“工具包”来使用。为说明这一点,我曾多次指着自己胸前的某个扣子说:“如果没有针,谁都无法缝上扣子,而如果有根针,任何一个成年人缝一个扣子都轻而易举。所以,可以说一个人能不能缝上这个扣子其实跟其性别、智商、学历等都没有关系,而只需要一根针足矣!”此处,我将具象化的针这一工具跟心理咨询技术这一抽象的工具类比,不但能让使用者听明白,还会提升其兴趣或强化其动机。
在我的视野中,类比的外延十分宽泛,诸如各种举例都可囊括其中。
识别象征要比学会类比困难一些。我在学解梦的过程中逐渐加深了对“象征”的认识——梦是用象征语言书写的信。回想一下,让我收获最大的还真不是弗洛伊德和荣格的著作,而是弗洛姆的那本《被遗忘的语言》,其中第二章讲的就是“象征语言的本质”。
弗洛姆说,
“象征语言是我们表达内在经验的语言,它似乎就是那种感官体验,是我们正在做的某物或物理世界对我们产生影响的某物,象征语言是这样一种语言,其中,外部世界是内在世界的象征,是我们灵魂和心灵的象征。”
当年我读到这句话时被深深震撼,“心理”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
相较于对象征内涵描述的深刻和玄妙,弗洛姆对象征外延的表述极其浅显和通俗。他认为象征分为习惯性象征、偶发性象征和普遍性象征三种。最常用的习惯性象征就是词语,比如“狗”这个词或这个声音,就被我们中国人用来象征那种会“汪汪”叫的动物,其实两者之间的联系只取决于我们的习惯——美国人的习惯就与我们不一样,采用的象征是Dog。
烤地瓜(红薯)是很多人的最爱,但我一见到却总是不自主地从胃底泛到口中一种酸水。因此,对我而言,地瓜就不再是一种简单的食物,而具有了泛酸、厌恶等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是我所独有的,只与我小时候那段总是以难以下咽的地瓜为主食有关——与我在同一山村长大的人至今喜欢吃烤地瓜,因而没有必然性,当属于偶发性象征。
其实对我们心理医生而言,最有意义的是普遍性象征,即“在象征和它所代表的东西之间有一种内在的联系”。有个男性很兴奋地跟我说他梦到了一条花花绿绿的蛇缠着他,我便知道这条蛇其实是他公司里那个美女的象征,当问他是不是遇到了“美女蛇”时,他就只有憨憨地傻笑了。美女和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天下男人都懂得,解释都是多余。同样,当一个女性有些惊恐或厌恶地说他梦到一条狐狸时,大概所有中国人都知道这个象征是什么意思。
“物理世界的现象能充分地表达内在体验,物理世界也可以作为心理世界的象征,这并不令人惊讶。……象征和被象征物的关系不是外在一致的,而是内在性的,它深深地根植于情绪或思想与感官经验的亲密体验中。它被称为普遍象征,是因为他能被所有人领悟,它与偶发性象征相反,后者由于其特定品质,只是被个人领会;它同习惯性象征不同,习惯性象征只是限于一个共享同一习惯的有限人群所理解。普遍性象征根植于我们的身体、意识和心灵这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共有的成分,它既不局限于个人也不局限于某个群体组织。实际上,普遍象征语言是人类发展的共通语言,是它继续发展成一种普遍性的习惯语言之前被遗忘的语言。”
从这个意义上讲,识别象征就是将那种被遗忘的语言唤醒!
体验过的都知道,这很神奇,但并不神秘。
再次强调,心理医生要学会类比,能够做到信手拈来;要学会识别象征,不被表象蒙蔽。前者反映出一个心理医生阅历的广度,后者则反映着其对人生理解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