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日本插画师 ウンたん

那年,父亲开车带着母亲,八岁的衣博和十四岁的衣梨去森林旅游区玩。车上衣梨和弟弟衣博都累得睡着了,弟弟枕在衣梨的肩上,衣梨拉住弟弟的手。

旅馆建在半山腰,犹如隐藏在山林中,车沿着山路上,最后车停在一家小小的旅馆前。

“小梨小博,醒醒,到了哦。”妈妈转过头,温柔地喊道。

“哈啊——”衣梨伸了伸懒腰,推醒弟弟,衣博揉揉眼睛。

衣梨和衣博下了车,放眼望去,满眼的翠绿,天空蓝得透彻,深深吸一口气,凉凉的清新的空气直直地由鼻子钻进肺部。

“哇,好漂亮啊!!”衣博兴奋地大喊,到处跑到处蹦。 

衣梨也开心地笑,跑去追弟弟,喊道:“小博,等等我!”

父亲和母亲忙着从车里搬出行李,父亲对母亲说道:“在城市里住得久还真该回到大自然放松一下。”母亲笑着回答:“嗯,你看孩子们多开心。”

衣梨把衣博拉了回来,帮着搬行李进去旅店。

来到旅馆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大家收拾完行李,本想出去走走。谁知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衣博嘟着嘴,不可以出去玩不开心。衣梨哄着弟弟,和他一起玩手机游戏。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父亲的声音传进来:“小梨小博,是时候去吃饭了。”

衣博一听,立刻把手机扔到床上,喊着“吃饭咯”就往门外跑。衣梨也跟着出去了,临锁门时瞥见床上的手机,脑海闪过“要拿吗?”但还是被“待会儿就回来”的想法打败了,锁上门,跟上了家人的脚步。

餐厅里,一家人吃着晚饭,谈话声中夹杂着欢笑。衣博无意中望向窗外,嚷着:“你们看!雨停了!”

衣梨说道:“那又怎样。”

“可以出去玩了!!”衣博兴奋地说道。

妈妈劝说道:“那可不行,现在天黑了,外面很危险的。”

爸爸喝了些酒,脸红红的,笑着说:“怕什么呢,记得小时候住在乡下,晚上照样跟一班伙伴去田里山上玩。夜晚有很多萤火虫,闪着光的,很漂亮……”

这些可听得衣博和衣梨的眼睛闪闪发亮,恨不得立刻跑出去玩。

妈妈拉了拉爸爸的衣服,制止道:“别说了,看他们一脸兴奋,说不定待会儿就跑了出去。”

爸爸还没被酒精熏晕,想想,刚刚下完雨,山路湿滑,连忙摆摆手说道:“不过现在可不能出去啊,明天再去吧,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好几天,有时间给你们玩。”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妈妈扶爸爸上房间休息,对想在旅馆里逛逛的姐弟说:“你们玩一会就好了,别乱跑。小梨看着弟弟哦。”说完就离开了。

父母一离开,弟弟就拉着衣梨低声说:“姐姐,带我出去玩,我想看萤火虫。”

衣梨严厉地说:“那不行,你没听爸爸妈妈说的吗?”

“姐姐~去嘛去嘛,呆在这里很无聊。”弟弟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拉着衣梨的手臂撒娇。

“不行!”

“切。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衣博撇了撇嘴,往旅馆大门跑去。

“诶,小博,等等我。”衣梨跑去追弟弟。

旅馆外,衣梨拉住了衣博,跟他说:“我和你在附近逛逛,拉紧我的手。回去了谁都别说啊。”

“嘻嘻,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我们去看萤火虫吧。”

衣梨也不知道哪里可以看到萤火虫,唯有带着弟弟在旅馆附近的小路走走。

雨后,被雨水浸润过的夜空,星星密密麻麻,亮得扎眼。空气更清新了,混和着淡淡的泥土草香。地上一个个小水洼,树叶青草上沾着水珠,时不时滴落。树丛里隐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聒噪不已。

小路上的灯光把两姐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弟弟兴奋地蹦蹦跳跳,这个草丛看看那个树丛瞧瞧,萤火虫在哪呢?

眼尖的衣梨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团飘动的光,忙拉住衣博,指着前面喊道:“小博,你看前面。”

衣博顺着姐姐指着的方向看去,难道是萤火虫吗?俩姐弟兴奋地跑了过去。

靠近陡坡的地方,一群小虫子的屁股发着亮光,在草丛里飞啊飞啊。

“哇,萤火虫!”两人喊了起来。

说时前那时快,衣博一手伸过去,抓住飞动的光。萤火虫受到惊吓似的,飞到别的地方。

衣博摊开手,两三只萤火虫想飞出来,他立刻拿另一只手盖住,光亮透过指缝,映在衣博的眼里。

衣梨责备道:“其它的都给你赶跑了。”衣博抬头一看,那团小虫子挪到了更靠近陡坡了。

衣博让姐姐摊开手,将萤火虫转移到衣梨的手中,衣梨合上双手。衣博跑过去想抓更多的萤火虫。

雨后的泥土很湿滑,衣博一脚踩上去,保持不了平衡,一下滚下了陡坡,“啊——”。

衣梨看着弟弟在眼前消失,吓得脸都白了,扔下萤火虫,想跑到陡坡边,谁知也滑了下去。衣梨急忙拽住坡上的泥石。雨后的泥土又湿又疏松,但衣梨还是咬着牙,指甲掐进泥土里,慢慢地挪上去,她想一定一定要回去叫人救弟弟。

衣梨爬上来已经满身都是泥,还有几处划伤流着血。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尽全力跑回旅馆,大喊着:“救命,救命啊,我的弟弟跌下坡了!”

衣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坐在旅馆的角落,大家在她眼前经过,跑进跑出,母亲在她眼前大哭,父亲对她大骂,她都一脸呆滞。不久传来一个消息,弟弟死了。她看见弟弟头上有很深的伤口,浑身肿胀。

“这孩子可能跌下坡时被大块石头撞晕过去吧。”“掉到水里,就这么淹死了。”“一个孩子怎么大夜晚出去玩呢?”“听说是姐姐带的。”“瞒着父母吗?做姐姐的怎么不懂事呢?”“这件事父母也是有责任的。”“这家人真可怜,明明来旅游的。”……

衣梨听到很多声音,有责备有怜悯有冷漠有热心的……衣梨捂着耳朵,眼泪直流。你们很恐怖,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想弟弟回来啊。

自从弟弟不在,家里的气氛都是沉沉的,如同一座坟墓。早上父亲去上班,衣梨去上学,母亲除了出门买菜其它时间就呆在家里。以前,晚饭的饭桌上总会出现欢声笑语,特别是弟弟这个开心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在大家都默默地吃饭。衣梨旁边是弟弟的座位,妈妈每次都会在上面准备一副空碗筷,忌日的时候会盛上米饭并放上弟弟爱吃的饭菜。

衣梨为了父母为了弟弟,她想连弟弟那份一起努力。回到学校后,把自己全部身心投入到学习上,身边的同学都开玩笑,衣梨怎么那么快进入中考备战状态呢,不像她呀。衣梨平常的成绩处于中下,而且对什么几乎都是三分钟热度的,现在她像发疯似的,拼命地学,上课眼睛死盯着老师,下课带着习题跑办公室跑得很勤,同学约她放学去玩都拒绝。衣梨每每想放松,都想起父母伤心的脸庞,弟弟肿胀的身体,还有只有自己活着而弟弟死了的现实,她咬咬牙,坚持下去,努力做得更好,让自己强大到可以使父母忘记伤痛,渴望他们可以原谅自己。

不过在再怎么累也不敢向父母撒娇诉苦,除非没有发生那件事,衣梨只能在网上寻求心灵的栖身之地了。她加入了一些QQ群和论坛,将自己起名为“懦弱的衣梨”,和人聊天,默默地写下自己的故事。衣梨比较喜欢待在某论坛的部落“恶心的世界”,里面有一群人在诉说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故事。在这里她认识了一个叫做维克多的人。衣梨依然在写着自己的故事:

有好几次考试,成绩很不错,我的心情很好。饭桌上,跟他们说,妈妈勉强地对我笑了笑,爸爸点了点头说我是应该这么做。气氛有些冷,一家人在默默地吃饭然后散去各做各的。中考前的一次重要的家长会商量报考的事,爸爸说要出差,妈妈身体不舒服,让我自己参加自己决定。家长会上,看着家长和他们的孩子热切地商量,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爸爸妈妈只是想让我变得独立。

有时候深夜出房间喝水或者上厕所,会看到母亲坐在放弟弟牌位的旁边发呆,窗外的街灯照进来,看到母亲在流泪,可能我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做吧。昨晚我听见母亲对着弟弟的牌位说着什么,走近听到母亲哭着念道:小博,妈妈很想你,在那边有没有穿得暖和吃得饱吗?你的姐姐对不起你,爸爸妈妈……还没听完,我就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捂在被窝里哭。为什么会这样子,我已经很努力了,妈妈还是不肯原谅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说我害死弟弟,而爸爸总是对我爱理不理。我认为自己已经努力做得很好了,他们想怎么样?两年了,还是这样,我真想去死!

衣梨发的贴零零星星有些人应和她,有安慰她的有骂她懦弱的有写自己故事的。维克多就是写自己故事的人:

本来我们家也是很快乐的,后来我爸爸的厂房倒闭了,他开始的时候到处借钱想再做生意,谁知道总是失败,他借酒消愁喝上瘾了,喝得醉醺醺回来打我和妈妈,说我俩晦气,弄得他穷得叮当的。我妈妈是个很温和懦弱的人,默默地忍受着,那天她笑着跟我说:“妈妈去买菜了,你好好待在家。”不久后传来消息她跳楼死了。开始爸爸有悔改之心,说对不起我和妈妈,要好好做人,谁知道死性不改,还沾上了赌博,理都不理我,让我自生自灭。我很想我妈妈,很想跟着她走。楼主,我们一起去死,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吗?

因为去补习班,衣梨隔了好些时日才看得到维多克的回复,而且维多克还和她私聊,发了好几条我们一起消失好不好的信息。

衣梨立刻回复:对不起,我现在才看到。

她正想打下一句话的时候,维多克回复了: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就不理会我了。我试过发过这些信息给别人,但大家没有理会我。

衣梨:我相信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写这些事。

维多克:那你也想消失吗?

衣梨:我想,但其实我在试试我能不能撑下去。你也试着能不能坚持下去。

维多克:这么做很痛苦,犹如行尸走肉。自从三年前我妈去世,初中我就没有再读下去了,我爸也懒得管我,我在网吧找了份工作……

衣梨和维多克通过聊天开始熟识起来,他们互相倾诉,聊天。很巧,他们住在同一个地区,这样他们感觉彼此更近了,不过谁也没提出过见面的要求。他们约定如何谁最后真的撑不下去了,就一起消失好了。

一天,衣梨放学回家,临近家里的路上,有两个阿姨在聊天,其中有个阿姨似乎紧张地摸着她孩子的头。

走近她们,衣梨听见有孩子的那个阿姨担忧地说:“刚才有个疯女人突然扑到我儿子跟前说什么,我的儿子你回家了……吓得我连忙拉着儿子跑开。”

“你小心点,你新搬来这里可能不知道,那个女人前些年死了儿……”另一个阿姨正说着,突然她看见衣梨经过,立刻禁住声。

衣梨低头默默地走过。

走到家门口,衣梨发现母亲倚在门边哭,买来的东西散落一地。

衣梨连忙跑过去拉起母亲,问:“妈妈,怎么呢?我们先进屋吧。”

母亲泪眼朦胧看着衣梨,喃喃地说道:“小博呢?我刚才明明见到他的,妈妈很想你啊。”

说着望着衣梨说:“小梨,快去把你弟弟找回来……不对!是你把小博弄不见的!是你把弟弟弄丢的!”

衣梨的脑袋被这句话一震,立刻哭了出来,原来妈妈从来没有原谅过我,我那么努力……

母亲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衣梨把母亲抬进屋里,打电话把事情了告诉父亲。

父亲听完,沉默了会儿,说道:“小梨,你先照顾着妈妈,我等下回来。”

衣梨看了一眼床上的母亲,擦去眼泪回房间。

在房间里,衣梨拿出手机联系维多克。

“维多克,我们的约定,我想清楚了,现在我可以了,你呢?”

过了一会儿,维多克回复。

“我一直想结束。”

“维多克,我们一起消失掉吧。”

“好,一起。今晚八点在江象广场水池旁见吧。”

“嗯。”

衣梨下线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袋乱得像一团团浆糊。爸爸妈妈,如果我消失了,你们就不用每天见到你们憎恨的人了。我也不用每天活在压抑的世界了。就当我赎罪吧。想着想着,衣梨流下了眼泪,如果没有两年前的悲剧,我们家多好。

衣梨将房间收拾干净,摸了摸书桌上的相框。照片上一家人笑得很开心,衣梨拉着弟弟衣博的手望着镜头,父母依偎在两兄妹后,抱着他们,其乐融融。

衣梨看着看着,“啪”一手反转相框,把手机塞回衣袋,擦干眼泪,走出房间。父母的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衣梨看见父亲已经回来了,在照顾晕过去的母亲。衣梨想伸手推开门,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衣梨出门的时候,身后有脚步声,父亲的声音响起:“小梨,你去哪里?”

衣梨不敢扭头,低下头闷声说道:“我去补习班。”

“不吃晚饭吗?”

“不了,快迟到了,我路上再买些东西吃。”

“那路上小心。”

衣梨已经穿好鞋子,听到这话,眼泪已经涌了出来,闷声说道:“嗯,爸爸,再见。”

走了几步,衣梨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说道:“妈妈,我出门了,再见。”

“用不着这样,你妈妈听不见。”爸爸说道。

关上家门,衣梨边擦眼泪边跑,跑得离家远远的,最后蹲在小巷的墙边嚎啕大哭, 又累又害怕。身边偶尔过往的行人,如同无声的黑白电影悄然无息地匆匆而过,并未发觉她的存在,或许瞥了一眼就继续走,漠不相关的事何必停下来。

从书包里掏出纸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鼻涕,吸着鼻子,打电话给补习班老师:“老师,您好。我是衣梨。我生病了,来不了补习班。”衣梨又吸了吸鼻子,“嗯,我会的。老师再见。”对于好学生如衣梨来说,请假是轻而易举的事。

衣梨站起来,眼前发黑,撑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了看手机,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去吃些东西吧。

衣梨在快餐店里点了份套餐,捧着坐到靠窗边的座位。其实她并不觉得饿,只是感觉在晚饭点不吃些东西很不习惯。

窗外广告牌五彩斑斓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宣传的口号声硬生生的穿过厚实的玻璃传到衣梨的耳朵里,好吵。

她开心,他伤心,她生气,他烦恼……衣梨看着窗外走过的路人的表情,揣测他们的心情。

把晚餐吃完了,掏出手机,翻回之前的信息。

衣梨用手指滑动屏幕,满屏幕都是她和维多克的对话。

自从上了高中就很少交朋友了,都和班上的同学保持距离,每天认真上课,下课埋头预习复习,放学独自回家或者去补习班。聊天记录里只有小学初中的朋友偶尔发来的短信,和三四条高中同学发来的班级通知。

快八点了,衣梨背上书包走出餐厅。

江象广场里挤满了人,圆形水池四周的座椅都被占了。衣梨发信息给维多克:“维多克,我到了,背着黑色书包,扎着马尾。”

没多久,维多克回复:“我差不多到了,我穿着黑色连帽衫。”

衣梨把手机放回口袋,站在原地,环视周围寻找着维多克。

眼前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水池边有好几对情侣在亲亲我我,广场街灯下,一对夫妇依偎着笑着看孩子在身边玩耍,不远处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放着音乐跳舞。

看着看着,父母和弟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眼睛被眼泪浸得模糊,衣梨低下头擦了擦。

“请问,你是衣梨吗?”一把声音从身后响起。

衣梨顿了顿,扭头说道:“我是。”衣梨看见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十六七岁的青年,他个头不高,很瘦弱,带些怯弱的样子。

衣梨说:“你就是维多克吧?”

维多克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边走边聊吧。”于是维多克带着衣梨走出喧闹的江象广场,走向人烟稀少的街道。

一路上,他们闲聊着。衣梨的思绪飘到到两年前。

弟弟死了,一家人都笼罩在阴沉的氛围中。在料理弟弟的后事时,衣梨很想帮忙,但妈妈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认定她害死衣博,怎么也不愿衣梨碰衣博,而爸爸向着妈妈,对衣梨冷冷的。

在弟弟的葬礼上,听到有亲戚在小声地讨论:“唉,你说怎么死的是男孩呢?咱们衣家就少了个男丁了。”“对啊,怎么死的不是女孩呢?”“哎,你们积些口德吧。”“他们家够惨了。”

各种各样难听的话涌进衣梨的脑里,衣梨又气又痛苦,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我知道是因为我,弟弟这样死了,是因为我,不过求求你们别说了……衣梨浑身颤抖,低着头,死死地攥紧拳头,一直到葬礼结束。

不知道走了多久,维多克把衣梨带到一幢废弃的大楼的楼顶。这栋楼不算高,楼下是一条小巷,没有什么堆放品,硬邦邦的地面,冲击力足以让人致死。

维多克把衣梨拉到栏杆旁,拉着衣梨的手有些颤抖:“我妈妈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衣梨向下望了望,眼前一阵眩晕,她闭眼让自己镇静下来,自言自语道:“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可以赎罪了,可以陪弟弟,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原谅我。”

维多克也说道:“很快我就可以跟着妈妈,逃离这个世界了。”

衣梨和维多克手拉着手,拉得紧紧的。夜晚的天空漆黑得星星月亮都消失了,这栋废楼和身下的巷子似乎被黑暗包围,附近的灯光透过来也抵不过黑暗。今晚风有点大,吹乱他们的头发,吹动他们的衣袂,吹动他们往下倾斜的身体。

耳边的风疾驰而过,衣梨心里想:这下我能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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