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牌时分,初冬雪停,银装素裹,地上有一尺厚的雪,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匆匆忙忙几个过路人,街旁的店面几乎都关了,只有几家大酒楼依旧迎客。 赵三正从家门出来打算到聚香楼喝一壶暖酒,踏在雪上“嘎吱嘎吱”,忽听到身后有人喊“赵三爷,请留步!” 赵三回头一看,却是县里周顺之老爷家的管家,两人停下,管家作揖道:“赵三爷,今日大雪初停,正是赏雪的时候,我家老爷特请三爷到家里去赏雪做客,还请三爷赏个脸。”赵三心想:这周老爷是县里有名的善人,不知有何事呢。忙回礼道:“周老爷来请鄙人,岂敢不从,何况正要喝一壶暖酒呢,请前面带路吧。”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周顺之家中。
赵三进了大门一看,周府原来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是漆黑的柱子。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中间大厅有一张桌子两张交椅,前面有一大炭火盆。赵三认得椅子上坐着喝茶正是周顺之,忙上前来请安,周顺之赶忙站起来,还了半礼,两人分宾主坐下,仆人端上茶来,两人边吃边谈,只听周顺之道:”看这大雪,怕是已有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雪了。“赵三笑道:”可不是,这一场雪却是大得很,瑞雪兆丰年那。”两人说说笑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顺之道:”如此好雪,还请子蒙到后花园赏雪。“说着,拉着赵三来到了后花园,赵三一瞧:只见挺拔的苍松结出玉蕊,落了叶的柳树枝上挂着银花,巧石俊山,尽是鹅毛大学堆积,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整个花园被雪覆盖,银光闪闪,与远天连在一起,白茫茫一片,使人心情格外舒畅。两人又说笑看一番,不觉寒风入骨,忙回屋去,另放一个兽面象足铜火盆,热烘烘炭火;周顺之又吩咐加两张虎皮搭在苫漆交椅上,坐在软乎乎的垫子上,才对赵三道:今日请先生来,是有一事相问。”说着向仆人道:“请俩丫头出来。”仆人答应着下去了,赵三正纳闷何事。
只见从门后进来两位女子,只见前面这一位生得姿容美丽,真有落雁沉鱼之貌,后面这位生得姿容比前面一般,真个眉如春柳,眼似秋波。周顺之对赵三介绍到:“这俩丫头是我的远房亲戚,说来话长。”说着让二位一一见过了赵先生,赵三才知道原来是二姐妹,大的唤作瑞云,小的唤作如玉,周顺之又接着对赵三说道:“这俩姐妹,不但长得好,在我这里学会了弹曲,,赵先生不妨听听。”
赵三连说好。于是两姐妹准备了一番,瑞云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赵三不禁暗暗叫绝。如玉就往半桌后面左手一张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将三弦子取来,随便和了和弦,弹了一两个小调,后来弹了一枝大调,也不知道叫什么牌子。只是到后来,全用轮指,那抑扬顿挫,入耳动心,恍若有几十根弦,几百个指头,在那里弹似的,周顺之和赵三不觉听呆了。
姐妹俩弹罢,周顺之让二人就下去了,两人深深作揖,退去了。 周顺之这才对赵三道:“早闻得赵先生精通占卜之术,特请先生占一课。”赵三疑问道:“何事?” 周顺之吃了一口茶,慢慢道:“这话还从今年春天谈起,这两姐妹是西门县远房亲戚的女儿,母亲早亡,父亲是个长工,那位瑞云今年十七,妹妹如玉才十六,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弟弟,一家四口只靠父亲卖命,眼见实在维持不下去了,今年早春,她父亲托人把瑞云和如玉送到我府上当个使唤丫头,这俩丫头学东西还挺快,特别是弹琴,但她们毕竟还是远房亲戚,我想早点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出去,特请先生来占上一卦。”赵三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拿课筒在手中,摇来摇去,口中念些内象三爻,外象三爻的仪文,不多时起成一课。赵三眼前一亮,若有所思道:“是个归妹卦。归妹自嫁,少女从长男。日下虽不能出嫁,然终有喜结连理的日子。妻占夫卦,官爻发动,又临腾蛇玄武,定是这丫头已经心有所属了。” 周顺之问道:“敢问婚期在何时?”赵三道:“今年不嫁,直要等坎离交济,来年春夏之际,方是良辰吉日。”周顺之叹道:“竟要等到明年,我担心毁了人家的清白呀!”赵三无可奈何一笑说道:“卦上是这般发见,连我也不知其中缘故。我只据理直说罢了。”周顺之忙命仆人取了十两银子包了送给赵三,赵三接了,道一声打扰,边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赵三,周顺之便把瑞云和如玉喊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聊天,其实在暗中打探俩丫头的心事,周顺之不愧姜还是老的辣,谙熟人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打听明白了。原来这俩丫头在家务农时,常受邻居王五家的俩兄弟的照顾,一来二去,青春懵懂,一来是门当户对,二来是暗暗以身相许,早已在心里定了姻缘。周顺之好事要做到底,过了年,他做媒人,说和两家,亲上加亲,促成了两桩好事。事后,周顺之暗暗赞叹赵三算命之准,时间、经事无不是料事如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