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是家里的老小,他比爸爸小十几岁。
从我记事起,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小叔还只是个毛头小子,那时候我喜欢叫他“小爸爸”,因为他长得和我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小叔没有蓄胡子,而我爸留着一把乌黑发亮的络腮胡子。
那几个叔叔里,我最喜欢和小叔呆一起,因为他和我的年龄相差最小。高中毕业后,小叔就去了爷爷的矿队里挖矿。每次他从矿队回来,总爱带我玩。印象里,小叔是个乐天派,他好像总是在说开心的事情,一笑起来,合不拢嘴。
我很好奇:“小爸爸,你的牙齿怎么是黄白相间的啊?”
小叔神秘地说“我用一种东西染色的。”
“什么东西啊?”
“想知道吗?”小叔把我抱过去,凑在我耳边,“是一种很神奇的水,叫神仙水。”
“啊?神仙水。”我小声回应道,生怕旁边的人听去,“哪里有啊?”
“在矿山上,你好好听小爸爸的话,下次带你去,只有小爸爸知道哦,别告诉别人。”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的,嘘,我不说,会好好听小爸爸的话。”
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周围有一种神秘的气场,因为在小伙伴们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神仙水,而且这是独属于我和小叔之间的秘密。不过我还没有得瑟到说漏嘴把这个秘密告诉小伙伴们,因为我答应小叔保密,其实更重要的,我是怕他们知道以后,也会去寻找神仙水,我不想和他们分享。那时候的“神仙水”就是我眼里的宝藏。
期待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小叔一去矿山就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都想着神仙水,倒数着时间,盼望小叔赶紧回来。有一次,等急了,我催着爸爸上山去找小叔,爸爸很纳闷,我为什么急着要找小叔,他并也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只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但我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好自己躲在角落里生闷气。我甚至想过,还不如让小爸爸当我爸爸呢?
终于等到小爸爸回来,他拎着一个雪碧的大瓶子,里面装着满满一壶水,我猜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水”?我赶紧拿着我的小杯子,飞奔向小叔,他接过我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一杯水,然后让我轻轻抿一口。
我很听话的只啜了一小口,好像真的和一般的水不一样,有一种清凉甘甜的味道。我忍不住问小叔:“我还能喝一口吗?”小叔不让,说这个神仙水,一次只能喝一小口,不然没有办法变成黄色白色相间,会全部变成黄色。我赶紧把这一大瓶水和小杯子收好,藏进厨房的厨柜里。
趁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每天抿一口,喝完就去照镜子,张开嘴巴,露出牙齿,张牙咧嘴,观察变化。可是,牙齿还是依然洁白,没有一点变黄的趋向。我越来越失望,难道这“神仙水”在我这里就失灵了。
要不让爸爸试试,现在想想,我对爸爸还真是慷慨,舍得让他喝神仙水。我把爸爸叫来,让他喝一口水。我爸很诧异,因为我从来不会叫他喝水,甚至端水给他喝。
喝完我让他张开嘴,露出牙齿,他照做。
“啊,你的牙齿怎么这么黑啊?”我惊恐地望着爸爸的牙齿。
“怎么了?是有点黑。”爸爸似乎有些尴尬。
“不对啊,为什么不是黄色和白色的。”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黄色白色,我这是抽烟抽多了。”爸爸解释道。
“那小爸爸怎么是黄色和白色的啊?比你这个黑色的好看多了。”
“你叔叔那是因为常年喝矿山上的水导致的,矿物质过多,他的牙齿被腐蚀了。”爸爸回答道。
“不是神仙水吗?”我脱口而出,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爸爸。
“哈哈哈,什么神仙水啊,就是山里的泉水。”爸爸终于明白,摸着我的头笑道。
“小爸爸骗我。哼。”我气急败坏。把一整瓶“神仙水”倒进了菜园。
小叔回来后,我把雪碧的瓶子还给他,嚷嚷着要和他绝交。他为了讨好我,挽回我们的友谊,带着我去商店转悠一圈,收获一包小圆糖。
我竟然如此轻易地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