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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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新年,阿呆还是没有足够的钱为女朋友离白送上她心心念念的礼物。今天是跨年夜,阿呆的好朋友原野为他介绍了一个私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赚到一笔钱。

阿呆大学是学习音乐的,毕业后在一家教育机构当音乐老师。女朋友离白是专业的舞蹈演员,目前在舞团工作。他们大学时就是情侣,真是男才女貌,一唱一跳,羡煞了好多同学。难得的是他们感情很好,毕业后虽然没有殷实富裕的生活,但仍然在一起辛勤工作,省吃俭用,小日子过得艰辛却很幸福。

离白一直想买一双repetto牌子的芭蕾舞鞋,鞋子有点贵,离白舍不得买,阿呆没能力买。好在离白去了南方洽谈一个广告代理,阿呆还有一天的时间,为了买到这双鞋子,阿呆决定接受原野介绍的私活。

整个城市因为跨年的到来变得热闹非凡,漂亮的霓虹灯,相拥团聚的人们,楼顶的烟花在灿烂绽放,商家们更是为了促销变着法的卖弄着。阿呆在原野的牵线下去了一家很大的KTV,老板要求他去每个包厢弹唱一首歌曲,一首歌50块钱,客人要是愿意另给都算阿呆的。

阿呆毕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演唱过,拿着吉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第一间包厢的门。几位看似很有钱的大哥带着几位美女正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老板们,新年快乐。我是咱们KTV驻唱的歌手,今天免费给老板们唱首歌。”阿呆局促地说着,也不敢过多观察包厢的客人。

一位年长的大哥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来来来,先喝一杯再唱。”说着就把一杯酒递给了阿呆。

“对不起先生,我不喝酒,我只唱歌。”阿呆推辞着。

“谁要听男的唱歌,去去去。”大哥不耐烦地说着。

阿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老张,我说人家小伙子打工也不容易,别为难人家。小伙子会唱什么?”另一位梳着背头的大哥起身说道。

“我给各位老板唱一首《老男孩》吧。”

“好好好,我就喜欢听这歌。”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

阿呆的唱功真不是吹的,弹唱俱佳,但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客人继续在喝酒欢乐。倒是那位背头大哥起身鼓掌,“唱得好,我喝一杯!”

那位张姓大哥咿咿呀呀地说,“听到没有,我大哥喜欢这首歌,你给我唱十遍,一遍一百。”说着就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

豁出来了,这些人的钱不挣白不挣,就当开嗓子了。阿呆抱着吉他开始唱第二遍。等他唱到第五遍的时候现场终于安静了,客人不再喧哗也不再喝酒,好奇地看着阿呆,阿呆宛如一个傻子一样机械地演唱着。

“好了好了,怕是穷疯了吧。给你五百,别唱了。”张哥摆手说道。

一位和阿呆年龄相仿的姑娘递给阿呆一杯饮料,轻声说道,“帅哥,够了,快回去吧。没必要这样。”

阿呆感觉到嗓子好像在冒烟,他接过姑娘给的饮料,分明看到姑娘眼中的同情和无奈,高跟鞋、时尚的短裙和她青春的脸庞是那么的不般配。阿呆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

不由多想,阿呆拿着老板们给的“赏钱”就出门了。

这才是第一个包厢,按照约定,他起码还有十几个包厢的演唱任务。阿呆无奈地敲响了第二个包厢的门。

包厢里坐着男男女女的大学生,他们被突然的访客打断了。阿呆继续做自我介绍。

“哥,我们是学生,今天AA来跨年来的,我们没钱点歌。”一位个头比阿呆还高的男孩说道。

“免费的,是KTV老板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一听是免费的,学生们顿时松了口气。少男少女们点了好几首歌,阿呆别说会唱,连听都没听过,大家有点失望地看着阿呆。

自己大学毕业还没几年,没想到已经和年轻人脱节到这个地步,阿呆心里暗忖着,“我给大家唱首校园歌曲吧——《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阿呆缓缓地唱着。

学生们听得很认真,一曲唱罢,大家纷纷鼓掌感谢。

“我想起来了,我爸妈当年毕业的时候好像就唱这样的歌。”一位活泼的女学生说道。

阿呆无奈地笑笑,“新年快乐,愿你们学有所成。”

第三个包厢,是一个家庭聚会。慈祥的父母,两对夫妻,还有两个小孩子在嬉闹。

“小伙子,我和老伴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你随便唱吧。”老人家说道。

“给咱爸妈唱首老歌吧。”一位端庄优雅的女士对阿呆说道。

“不要不要,我们要听儿歌。”小男孩吵闹着。

“好好好,今天你们最大,听你们的。”老人家满眼都是对孙子孙女的宠爱。

阿呆看着幸福团员的一家人,突然想起了远方的父母,省吃俭用的父母肯定没有特别的仪式跨年,一种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阿呆唱了一首《虫儿飞》,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小孩子们也跟着他哼唱着。

大家礼貌地鼓掌,阿呆鞠躬表示感谢。

“帅哥,能给我爸妈再唱一首吗?”还是那位女士说道。

阿呆没有犹豫,唱了一首《当你老了》。歌声深情又带点伤感,大家举杯向父母恭祝新年快乐。

“哥哥,吃棒棒糖。新年快乐!”小孙女稚嫩的说着递给阿呆一支棒棒糖。

“谢谢啦!新年快乐。”

出门前阿呆为这家人拍了一张合照,老人们笑开了花,两对夫妻抱着孩子,大家满脸都是幸福的笑。

接下来的几个包厢,基本上都是年轻人的聚会,各色的酒水,丰盛的食物,耀眼的灯光,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有人在一杯一杯的求醉,男人搂着女人肆意跳舞,女人搂着男人讨好撒娇。

阿呆的歌声消散在一阵又一阵的喧闹中,这是个不属于他的地方,人们在欢聚,在尽兴,在纷乱中寻找着内心虚假的踏实,在醉酒中做着黄粱大梦。

“嗯?这不是阿呆吗?哈哈哈!快进来,这是我大学同学。”一位高调的年轻人拉住阿呆,“弟兄们,知道吗?这位著名歌手是我大学的舍友,是我同班的高材生,今天来给我们助兴!”

阿呆也很惊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学同学贾威。他们是舍友,但好像并不熟悉,贾威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学业一塌糊涂,娱乐可是一个行家,同学们和他都不怎么搭。

“哎呦!大才子,今天在座的都是我的下属,是我的员工,是我赏给他们饭吃。来来来,大家给阿呆哥敬一杯。”贾威嚣张的气焰恨不得掀翻天花板,其他人举着杯子乖巧的站着,等着贾威的指示。

“贾威,我不喝酒,我可以给大家唱首歌。”

“唱什么唱啊!你是我同学,是我兄弟,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没钱赚来找我啊!你看看他们,不都跟着我吃香喝辣。”

“改天吧,我还有工作,要是不想听我就走了。”

“得得得,你唱你唱,不影响你的工作,这也叫工作,哼!弟兄们,待会每人给阿呆哥给一个红包。”贾威说着又让旁边的女孩给自己点了一支雪茄。“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你不是睡在我上铺吗,就唱这歌。”

阿呆麻木地唱完了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唱了什么,只是真切感受到了贾威的蔑视,其他人的冷漠。他并没有接受贾威的钱,也没有理会贾威的废话,唱完就匆匆推门而去。

阿呆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拿到工钱,我是凭自己本事赚钱,阿呆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演出任务。他的嗓子也终于哑了,一身疲惫,身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烟酒味。

KTV老板倒也爽快,现场就结了工钱。阿呆一晚的辛劳足够买下那双离白心心念念的舞鞋。

零点的钟声想起了,街道上热闹极了,烟花此起彼伏,人们在街道上走走停停,情侣们拥抱着拍照拍视频,路边摊的生意格外的好,烧烤小吃的味道诱惑着过往的人群。

阿呆裹了裹棉衣,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虽然有点孤独,但一想明天离白就会收到新年礼物,心里还是暖暖的。

KTV门口的小广场上有个年轻小伙在唱歌直播,唱得也好,引来了不少观众,“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阿呆和观众一起为小伙鼓掌,小伙看见阿呆也背着吉他,感觉是同行,向阿呆点头示意。阿呆向小伙子点赞鼓励。阿呆觉得他一定也有一个歌唱的梦,梦想着自己的作品有天会迎来千万人欢呼鼓掌,可以衣食无忧的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可以把心动的每个瞬间写成让人心灵共鸣的金曲,可以有温暖的家,幸福的家人,常伴的知己。

阿呆转身离去,看见路边的花坛里一个女孩扶着树在哇哇的吐,她显然是喝醉了。姑娘东倒西歪的站不稳,虽然穿着羽绒服但还是在瑟瑟发抖,阿呆掏出纸巾递给可怜的女孩。

“谢谢。”女孩抬头。阿呆这才看见女孩的口红早都擦到了嘴角,呛出的的眼泪弄花了妆容,虽然很漂亮,但此刻着实有些狼狈。这正是刚才KTV里递给阿呆饮料的那位女孩,女孩也认出了他。

哇!女孩抱住阿呆莫名其妙地大哭起来,阿呆有点慌乱了,只能帮女孩擦着眼泪。好一会,女孩终于恢复了平静,脸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虚弱地对阿呆说,“帮我叫辆车,我要回家。”

阿呆帮女孩叫了车,女孩踉跄着打开车门,有气无力地对阿呆说道,“新年快乐!”

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车流里,阿呆出神地看着街道,他有点迷茫了。女孩去了哪里?是一个温暖的真正的家,还是和自己一样住着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她美丽的容颜,娇美的身材是否拥有真诚的爱情?她的新年会有怎样的开始?她的新年会快乐吗?

阿呆并没有回家,他来到了商场附近的一家酒店大堂。明天一早商场会有促销活动,阿呆要去排队为离白买那双舞鞋,最好再能省下一点,请离白吃一顿好的。阿呆定了闹钟,窝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昏沉睡去,他不记得是否做梦,只感受到没有人来打扰他,酒店大堂的温度明显要高于出租屋,那一夜好暖好暖。

天亮了,阿呆如愿买到了舞鞋,离白今天也就回来了,阿呆顾不上疲惫,挤上了公交车匆匆回家,一路上想象着离白收到礼物后开心的样子。

小小的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莫非是离白已经回来了?阿呆并没有发现离白,二手沙发上放着一把崭新的吉普森吉他,这也曾是阿呆梦寐以求的吉他。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阿呆,签约很顺利。我拿到了广告代言,签了长期合同,我为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吉他,希望你能喜欢。我可能很久不会回来了,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久,你是个好人,会有更好的生活。好好努力吧,出租屋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会有很好的生活,真心祝福你,新年快乐!勿念。离白。

阿呆仿佛被迎面一记重拳,倒在沙发上,看着他为离白买的舞鞋,看着离白为他买的吉他,看着那一封不能再短的告别信,他顿时崩溃到没有任何力气,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阿呆接起了视频电话,阿呆的父母看着阿呆开心地说道,“儿子,新年快乐!过年早点回家。”

“爸妈,新年快乐!”阿呆强忍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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