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四熟练的用筷子在饼上撑开个口子,将鸡蛋灌进饼里,然后像刚才的样子,探着大脑袋瓜儿说:“城管呐。”他那一对可爱的大眼珠子像个两个玻璃珠似的,仿佛在说‘这么简单都猜不出来?’。
韩孝泽咧着嘴笑。这时,吃完早餐的几个农民工来结账。只见老四的两片厚嘴唇像翻跟斗似的发出一串数字:“三碗儿豆腐六块六,六根油条四块八,六块六四块八,十一块四,两张饼没加鸡蛋,一碗儿云吞,八块四,对,八块四,啊,一共十九块八。”
见吃饭的都走干净了,韩孝泽继续刚才的话题,问:“你不是说你们这些小摊贩每月固定给城管400吗?”
“涨啦,我问过其它街的那些同行,他们都没涨,好家伙,这帮狗日的是专门给我开了个小灶儿。以后我得交这个数……”老四用他那胖乎乎的右手比划出一个六,然后继续说:“其实我知道,韩主任,我这是得罪人了,人家这是买通城管收拾我呢。”
“同行是冤家。”韩孝泽随意的说,但话语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
“韩主任,您可真聪明,一眼就能看明白,我家里那娘们儿就不行,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四五六。”说完后半句胖老四有点后悔,他后悔不该拿自己家里的娘们儿和眼前这位老主顾比,所以他赶紧继续说:“您说,他们两位占着最好的位置,生意不好能怨我吗?”
说话间,韩孝泽的早餐做好了。胖老四把早餐递给韩孝泽,顺便接过钱。然后,他左手拿着铲子杵在灶台上,把头歪向把角的那两个摊贩的方向说:“您看那个摊煎饼的傻娘们儿。她进那些个鸡蛋都沾着鸡粑粑,洗都不洗一下,打完了鸡蛋,直接用手翻煎饼,多他娘的恶心。您说,她的生意能好吗?还有那位卖大饼鸡蛋的,用的抹布一年到头儿也不换,土豆丝隔夜就馊,他照样给客人卷进大饼里。您给评评理,他们生意不好能怨我吗?”
见韩孝泽认真的听着,胖老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您看看我这个车四条腿儿上的轱辘,他们给我卸了两个。这是在告诉我,他们今天能卸我车的腿,明天就能卸我这个人。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为了给我增加点晦气。”胖老四拍了拍胸脯,“韩主任,说真的,我不怕他们,我只是觉得委屈。我生意是比他们的好,挣的也比他们多,可是您知道,韩主任,我不是一个人,我这些个活儿是三个人干出来的。我那个残疾媳妇,凌晨三四点钟就得起来和面、擀皮儿、剁馅子;四点钟,我那个刚初中毕业的闺女就得起来帮她妈包云吞炸油条;而我呢,负责做豆腐,全都做得了,六点钟我要准时出现在这里。”胖老四咽了口唾沫,仿佛成了一个收不住嘴的小妇人似的,“九点钟回去,我们一家子还得洗洗涮涮。到了下午两天钟,我还得带着闺女去大市场采买,我们这一天天的真的是累的前胸贴后背。”
胖老四遭遇到的不公与艰辛,韩孝泽也无可奈何。他没什么能安慰他的,只能说:“你这种轱辘我们厂里有旧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去维修车间要两个,一会儿收摊后你去厂里办公室找我。”
“韩主任呐,那可忒好咧,忒好咧。”胖老四又恢复了保定口音,兴奋的表情和洪亮的声音就好像他从没有被城管敲诈和被同行排挤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