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两年,逐渐把自己安顿了下来,工资虽不高但也很知足了,每天工作七八个小时,每周双休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有累的时候但滋味比大学做寒暑假工时好多了呢。这个假期工不是去饮品店或者公司做兼职,而是进工厂日夜轮班打工的。回想那一段经历,虽苦逼但也有所收获,也让我认识了学校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第一次做假期工是要升大二的那年暑假,放假前的一个多月我就和同学定下来要去了。当时被一个学长中介忽悠,说是有多轻松,一个月可以挣3千多,两个月做下来就够一个学期生活费了。我想到可以自己挣生活费了开心极了,给爸妈打电话都笑得合不拢嘴的,可他们却不乐意我去,爸爸讲我太天真!好多工厂是劳动负荷型的,伤身体浪费时间。但我执意去,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次暑假工一开始各种状况就不大乐观吧,考试过后准备要去时我得了一场病,起初是感冒发烧,后来虚得不行检查是贫血,当时只有四五天就要走了呢,朋友建议我不要去了,可是当我告诉那个中介学长时,他各种劝说,又是吓唬我:”人数都定好了呢,我车都包好了,你不去可是车费中介费不退你喽。“我当时真得无奈呢,车费加中介交了450(后来才知道被坑了)手里只剩八九十元了,更不好意思回家了。就硬着头皮去了,坐车走的上午还在输液,下午坐车上还喝着中药。接下来的是路上的坎坷啦,先是坐了两三个小时到了一个偏僻的路口,要转车,让我们几十个人站在荒草边等了四个多小时,这期间蚊虫肆虐,天气也炎热,我又赶上晕车呕吐一番,坐在行李箱上真有奄奄一息的滋味。哈哈,旁边有的男生等得焦躁就开始骂起中介来,说是要打他一顿!可他油着嘞,手机关机,也找不见他人。当时朋友吓坏了,问我是不是被拐卖了....?
"管他呢,要是被拐卖,说不定我人还没给送到地方命就没了。”当时我还半开玩笑给朋友这样讲,夜里两三点时等来了车,看到车就傻了眼,很破旧的一辆大巴进去了座位上满是污垢,空调也差不多坏了,可是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吧。车开动后,算是舒了一口气,最起码有个位置坐没蚊子咬了,条件虽艰苦但让我感动的是,每到我吃药喝冲剂时,大家都会把保温杯的水均出来拿给我,有个老乡坐在了过道里均出来个位置让我半躺着。后来两三个男同学轮流换着坐过道里,真得很心暖,也算是学生时代一次感动的回忆。
车开得很缓慢,走得也不是高速路,到湖北一个停车站时,竟然在站点坐了五个多小时。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分钱少的原因司机不愿意走,那五个多小时里,带的不多的干粮吃得差不多没了,车站里一盒泡面20元,一瓶矿泉水5元,去趟卫生间1元。就这样一路折腾,司机也骂骂咧咧个不停,两天一夜才到,走走停停,最后一天时又热又渴大家都没水喝了。到厂时是晚上,那是在深圳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困得不行,可工厂的人事一会让排队,一会点名....拖拖拉拉等分到宿舍时已经夜里一两点了,想冲个凉才知道宿舍没有淋浴的地方不供热水要去楼下自己打开水,我们没有盆没有水壶只好作罢。就那样歪在满是铁锈翻下身就晃动的床上睡着了,度过了第一夜。让我体会到疲倦时睡觉是最美的事,只要睡着其他都是次要。
第二天上午就一直开会填表,领工号牌,到了下午被告知我们十几个人分到夜班,晚上就开始。我们傻了眼,晚饭是剩米饭加点青菜吃了一点就咽不下了。到了车间才知道是做粉饼,眼影的地方,还没回过神就被车间组长吼了一通,排着队领工作服,用酒精洗手,浑身喷消毒液,那气味真得刺鼻,工作服是那种连体衣,又要带帽子,口罩和手指套。有个同学分到指甲油科,那车间更恐怖,浑身包得很严实,第一次她出来就吐了半天。
接下来就是干活啦,很简单,是流水线作业,我就是拧瓶盖,开始还好,可拧了会就赶不上速度了犯起困不一会儿,面前堆了好多。我左边是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面部蜡黄,右边是位比我早来几天的暑假工老家广西的。他们俩真得很好,看我做得慢,就不时帮帮我,那位孕妇话很多,一直讲个不停:讲她男人在外吃酒找女人,每次过来找她就把钱拿走不给就打,讲她命苦17岁就嫁人,没有公公婆婆生病不停得进厂打工挣钱,还要生孩子,现在是第三胎...更让我惊讶的是:她告诉我她22岁!只比我大3岁,可是看起来却有30多岁了....她一直说我一直听几乎没有接话的工夫。等快下班时她告诉我:好久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讲话了,要谢我,她明天就调另一个车间了,要我一定得好好学习一定找个好男人再嫁,不要信男人。我当时鼻子都酸了要落泪觉得她好辛苦,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她,即使见了也不认识呢,因为当时都带着口罩。第一夜,不算累,就是回宿舍后发现手上磨了几个水泡,是拧了一千多个瓶盖后导致的。
第二夜开始就真得累了,每夜都像在被索魂儿,在压粉的车间,我的工作就是排模具,每台机3-5个人,排好模就是压粉饼了基本都是男工做称为机长。整个车间,粉尘弥漫,噪杂混乱,车间组长每隔几十分钟走一遍,一会骂一会吼,我听习惯了就不当回事了,因为我也听不懂粤语呢。我的第一个机长是广西人,小小的个子弓着点背,面貌像个可爱的小老头,声音沙哑,可年纪也就19岁。他讲他外出打工混六七年了,什么活都干过,他的背就是在工地上干活出事导致的。他讲他爸妈哥哥都嫌弃他,觉得他长得丑又调皮,攒不上钱,可他却告诉我们,他起初钱都是省下来寄回家的,可爸妈却用他的钱盖房子给哥哥娶了媳妇,却不提他的婚事,从那以后他就不回家了,也没人愿意和他谈恋爱,钱也是挣一个花俩,不知道自己活到哪年,所以要享受。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也没享受什么,他不喝开水每天都要花几十买饮料喝,下了班去网吧打游戏,吸20元一盒的烟,3个月换一次新手机。他过着他认为享受的日子其实却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年纪轻轻近乎麻木的活着,空洞悲凉,可又能怎样?又有几个人能把握好人生。
每次出了车间,看到蓝天白云 就好像从地狱到了人间,揭了口罩,鼻孔满是粉尘,脸也花花像个小丑。所以,早饭几乎吃不下,觉得喉咙里都是粉堵着。到宿舍洗把脸就躺下,双手每天被酒精洗都脱了皮,见了水生生得疼,但睡着就没知觉了。一直睡到下午六点,根本没有歇回神的感觉,更别提做其他事了呢,来时带了几本书几乎没翻过。过重的体力劳动很耗人的,甚至可以把灵魂,梦想都耗没~变成了劳作的机器人。
我做到第七天时,车间任务重起来,要赶做一个国外的订单。被车间组长点名连续加班3天,每天除了12个小时再加4小时,那4个小时工资是正常班每小时的2.5倍,起初我是很开心的,觉得可以多挣钱了。谁知做了一次后就要崩溃了,脚都肿了起来,鞋子提不进去,下班后走楼梯就没了力气我几乎是爬着上去的,旁人在耳边说话我也听不清,最后一晚加班时还流了鼻血差点没晕倒,当时旁边有位阿姨奚落着:“啊呦,现在这大学生真不行,身体太差了,我整天熬也不见这样,竟是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在学校享受,耍呢,毕了业中啥用。”我听了不知哪来得力气,插了鼻血去卫生间用凉水泼了泼脸,我没有落泪坚持做到了下班。几年过去了,每当我对自己提不起劲时会想起这会阿姨说得话,我并没有觉得她说话难听,其实也蛮有道理的。好多接受大学教育的学生家庭大都不是经济富裕的,父母们都是辛辛苦苦拿生命换来的血汗钱养育孩子的,接受了高等教育的我们比起父母更应该有昂扬向上的精神,十足的拼劲,健康的体魄。不然是对不住自己享受父母带来的一切的,而读大学的我们呢,大都迷茫了心性,荒废了自己,损坏了身体...甚至毕业了还会拖累父母给他们添忧。
慢慢的,即使这么累这么脏的工作,我也习惯了,适应了下来,即使是大姨妈的那几天,痛得出一头汗也忍着,站着工作。我和朋友们每天互相鼓励着,夜班26天,我们每天吃两顿饭,晚饭是剩米饭,早饭是到门口买的两个菜包子,5角一个。等到了上白班时我们就和周围工友熟悉起来,我喜欢听他们各自讲着不同的经历却近乎一样滋味的人生,我到现在还记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样子,他们虽只是我生命的匆匆过客,却带给我以前我从不知道的世界。他们当中展现着或人性恶或人性善或平庸麻木....但终归都是可爱的,是有生机的,因为都是为了活着。
走时,我有点依依不舍,真得。但同时我又想快点逃离,我怕我再呆下去就习惯了一种体制,并成为这种体制的奴隶!我知道厂里好多人都已被体制化奴役了,像极了《肖申克的救赎》里,监狱带给人的体制!
这次假期工我做了59天,除去中介费和车费赚了5400元,工资条我一直放着,钱不多但确实是实打实的血汗钱,算到每时每分上确实算是很廉价的劳动力,哈哈让我深刻明白了资本主义的运作过程。也是这次让我深深体悟到了钱财来之不易更要珍惜!更珍贵的是交到几个共患难的朋友。。。
和我们这些做假期工不同的是,带我们过来的那位中介学长兼老乡,他不用像我们这样辛苦劳作,他分到了一个很轻松的车间没事就出去逛逛约约女孩子。快离开时我们才知道他帮厂里介绍一个短期工就賺300元呢我们每个月工资里也各扣100转给他,并且他又收了我们每人中介费,车费(并没有那么贵),我们心里是很气愤的,这种坑得感觉比繁重的劳动还坑,还带着失落。
回去后听说他班里男生堵着他宿舍让退钱,他吓坏了都一一退还了中介费和车费。同去的另外一个男同学让我也过去把钱要回来,我没有要,我不是不在乎几百元钱,而是我压根不想再和那位学长兼老乡说一句话更不想再见到,他确实有值得我们佩服的地方,但已与社会上混迹多年只顾钱的中介无异。
接下来的大学寒暑假我也一直在打工,只是没再进过厂,有些经历一次就足够。
感谢人生的每一段路程,珍惜并尊重每一个生命中的过客~每一次经历都让人成长....慢慢品味,走好每一步!生来不易,活着更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