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我是被师傅捡回雪山的。我无父无母,至少我不知道。我只有一个亲人-师傅。他唤我巫山。
雪山很冷清,我不喜欢这里。所以,十八岁的我偷偷跑下了雪山,然后遇到一个估摸九岁多的小男孩。
小男孩粉嫩嫩的,很是可爱。但我救起他的情形可就不可爱了。我把他从废墟之中扒出来,看他惊慌失措、落寞成慌的样子,我有些心疼。相同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更何况师傅那个“老人家”常年独居山中,给他解闷也是不错的。
怀着这点小心思,我伸出手对他一笑,很是暖心的问:“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他红着眼圈,风吹干了他干涸的眼角,一言不发。我想他是被我这副贼兮兮地坏姐姐模样吓坏了。
我给他洗了个澡,身上都是淤青,我想是在废墟中压了很久的缘故。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我又给他买了冰糖葫芦,我想小孩都会喜欢这个玩意的。毕竟是我以前心心念念的东西,如果他不吃,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做一回小孩嘛!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是不回答…如果不是他说了“哦…嗯…嗯…”我会怀疑我找了一个哑巴当徒弟。算了,看这样子估计被吓傻了,或许是失忆了…我问:“你失忆了?”他迟疑了一会,点了下头。我被伟大的头脑和聪明的猜想折服了,内心暗暗发笑。然后用我毕生文采想了一个名字,“你以后就叫沧海吧,多么霸气呀!既然你无依无靠,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师傅吧”我故意蹙眉说道。
沧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无数个日夜。
当我能嗅到泥土和雪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的时候,我迷糊地睁开了眼。眼前一个小姐姐向我伸出了手…她笑的像山间清泉、冬日暖阳、夏日清荷。我迷迷糊糊之中把手伸了过去…不知道为何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我是暮楚山庄二公子,天下第一钱庄,庶出。庶出的身份就决定了永远屈人膝下的境地。不过我不在意,就像我从未想过荣华富贵,也没有想过继承父业,我只想护我母亲周全。可是我的母亲还是被大夫人害死了。从小母亲就让我隐忍,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得到了父亲的赏识,母亲就会活的更体面一些,可是到后来我发现我越得赏识母亲就活的越艰难。父亲只是当我是一枚棋子,不顾我母亲的死活。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身世,不要也罢。
父亲的生意之所以做那么大,其中必有猫腻。朝廷查账时,我故意透漏风声。偌大的山庄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可恨的事他竟然逃走了,抛下了偌大的钱庄,我内心不甘,所以我不能死,所以我要活下去。
前一刻,在孤独和绝望中徘徊。
下一刻,我就遇见了她。
她的眉眼很像她-我的母亲,都是那么温和。所以,我相信她,即使是短暂的温暖,我也想去依存。
她对我很好,但总是有点小迷糊。
九岁多的男孩怎会还吃冰糖葫芦,想必是她自己馋了的缘故。她看我一言不发,以为我失忆了,看她眉眼上扬,肯定是她自以为是的聪明。我也只好将计就计了,这段记忆也该尘封了。不过,有一日,我终究会报仇的。她给我取了一个名字,沧海,其实挺难听的。不过想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倒释然了。
巫山:
我对他说,俯首作揖谢恩师。呐,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的师傅了。
江湖险恶,我们师徒同心,同去同归。
我又去给他买了包包和冰糖葫芦,他却紧紧的拽着我的衣角,我一时感到好笑又感到悲凉。毕竟在这个世上,他只有唯一一个我可以依靠了。突然想到了我的师傅,那个已过而立之年的清冽男子。师傅好像从来没有笑也没有哭过,他从来没有去过别处,他说过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此次偷跑下山,第一我也是想寻寻师傅的身世,第二嘛,倒想看看人间繁华,将我看见的听见的,一五一十地说给师傅听。
待到再回到雪山,一切好像人去楼空。我把雪山翻了一个遍,却还是找不到师傅的踪迹。雪山一如十八年前一般万籁俱寂。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发疯地找了一天一夜,我颓废的坐在地上,也许师傅觉得这么久了,一个人该到别的地方去看看了吧!沧海坐在我旁边,笨拙的为我擦泪,小心翼翼的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看来,这未来的日子,倒不是那么寂寞了。
沧海:
我随她回了雪山,没有见到她口中如冰霜一样冰冷的师傅。我倒有点庆幸。这一世,我只剩一个她,而她也只剩一个我。
看她发疯的找她师傅,最后失望的跪在地上,我感到有点心疼,我轻轻地替她擦拭眼泪,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她还有我。待我报仇雪恨之日就是我和她归隐之时。我暗自下定决心,待我名扬天下,了无憾事,我一定会铺十里红妆填满她心中的独寂。
巫山:
自从师傅离开之后,沧海的剑术一步步上升,我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一般,也许是再也没有一个师傅能让我撒娇,也许是沧海一天天长大让我感到自身责任重大。转眼之间,十年弹指一挥,沧海的实力也毋庸置疑,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名扬天下看来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实现了吧。
沧海:
大雪弥漫了整个雪山。
我即将下山历练,也会报仇雪恨,名扬天下,我不想她一个人待在这弑人魂魄的雪山,我问师傅,你在等谁?她说: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我尝试着问:你一个人,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她还是没有回答。也罢!她在这里,等我归来更安全。
细雪纷纷覆上眉目,清寒已然入骨,想起当年和她策马同游闹中漫步。弹指一挥,十年已过。感觉有一丝恍惚。原来,和她在一起过的这么快。
巫山:
沧海走了。走的很是潇洒。我能感受到他的期盼。
“你一个人,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没有回答,我好像突然理解了师傅的孤独。我只是怕一转身他也不见了。
转眼一年已过,等的好漫长啊!
院内冬初,昔日与他栽的桃树,叶落了尘土,新雪来时,又将陈酒堆了几壶。盼他回来后对酌,缝好的冬衣和书信也没有回音。我将这雪山走了个遍,从师傅到沧海,原来一直陪着我的却是这雪山。
我一个人,没想过其他地方看看?十八岁的我是抛不开这乱世繁华的,但现在,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沧海平安,名不名扬天下又何妨?
扬州三月,温暖如故。我坐在驿站里,听闻着别人说着他的事迹。倒也真有名扬天下的味道。当我听到他和暮楚山庄小小姐情投意合,情笃之深后。我喝酒的手不免一抖,还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这酒甚是辛辣,却也镇不住我心中的落寞。
我想,江湖的尽头是不是只剩孤独?
都怪我玲珑心思执念太过以尘网自缚。
前方太辽阔,若此去该去向何处
那就把来路当做归途吧。
我没有回雪山,我实在害怕了它的孤寂。我决定云游天下,每一个地方都是不一样的风景,也会有不一样的孤独。
沧海:
事情如我想象般的顺利,我成功的杀了他,却也意外的看见了小妹,小时候,我们兄妹感情很好。她总是维护我,半夜瞒着所有人替我上药。
等我安顿好了小妹,快马加鞭地奔回雪山。却发现此去是人去楼空,我痴痴地坐在雪上,也不去找了,因为冥冥之中知道找不到了。
一年后,我收了一个小徒弟。
她甚是可爱,她总是问我:你在等谁?
我站在桃树下,笑着回答: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她说:你一个人,就没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说: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