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镇江文宗阁复建完工,去参观的过程中逐渐开始了解中国的藏书文化,从皇家到民间,藏书真是一件神圣的事。也是从那时开始了解宁波有一家了不起的私人藏书楼——天一阁。后来读到余秋雨的散文《风雨天一阁》,更是敬佩藏书人范钦的志向和魄力。也许是受文宗阁的规模影响,皇家藏书楼是这样的规模,私人藏书楼不会超过它的。所以一直以为天一阁就是一座孤零零的藏书楼,人的认知的狭隘真是不可饶恕。
今天终于见到天一阁的容颜,才发现这是多么优美的一座园林,有碧水,有叠石,有秀竹,有樟木,宛若天成,随风得意;亭台楼阁,古道幽静;书香园雅,相得益彰。游客来自四面八方,世界各地,他们大多慕名而来,抖落一身的浮尘躁气,体会“万卷诗书来左右,容我佳园一藏身”的乐趣。见证我国现存历史最悠久的藏书楼,绵延13代而不绝,传奇的色彩也是吸引八方游客的因素吧。国外很多游客也很好奇,远道而来就为一睹这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的容颜。
天一阁的主人名叫范钦,字尧卿,号东明。明嘉靖十一年(范钦27岁时)进士,做过湖广隋州知府、江西袁州知府、广西参政、福建按察使、云南右布正使以及陕西、河南等省的地方官。后来又巡抚南赣汀漳诸郡,宦迹遍布半个中国,直至官升兵部侍郎。范钦生性耿直,不畏权贵,曾顶撞过权倾朝野的武定侯郭勋,因此蒙受冤狱。后在袁州知府任内,因秉公执法又得罪了权臣严世藩,为了避祸,辞官还乡。回到宁波后,就建造了藏书楼。范钦爱书成癖,在做地方官时,每到一处总是留心搜集当地的公私刻本,对无法买到的书就雇人抄录。经史百家之书,他兼收兼蓄,不厚古薄今,比较重视当代著作和文献的收藏。在他的藏书中,明代地方志、政书实录、明人诗文集及历代科试士录,占了很大的比重。此外,还汇集了许多有价值的碑贴,其中著名的是北宋拓本。正是他的痴心于书,步履所历,官阶所至,成就了他的收藏,才得以保留这些孤本刻本。
范钦的藏书楼原名叫“东明草堂”,楼前开凿一池与月湖沟通,蓄水备用。当时宁波有许多藏书楼,但先后遭受兵火破坏,范钦想,兵灾无法避免,火灾可以防止。为了防止火灾,范钦费尽苦心,查阅了许多书本,最后在《易经》中看到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这句话而受到启发,便取其以水制火之意,将藏书楼改名“天一阁”。藏书楼上为一大通间,楼下六间,象征:“天一地六”。范钦不但将藏书楼改了名,还规定抽烟喝酒后切忌登楼,不准擅领亲朋好友开门入阁及留宿阁内,更不准擅自将藏书借出外房及他姓者,凡违者处以不能参加祭祀祖宗的大典的惩罚。天一阁的主人连取名时都考虑到了防火的重要,可见其用心良苦。
范钦一直活到80岁。临终时把大儿子大冲和二媳妇(次子大潜已故)叫到榻前,他把遗产分成两份,一是白银万两,二是全部藏书。大冲体察老父心情,决定“代不分手,书不出阁”。范钦的后代对天一阁藏书的保护制订了许多严格的禁约。据记载嘉庆年间,宁波知府邱铁卿的内侄女钱绣云是一个酷爱读书的聪明才女,为求得登阁读书的机会,托邱太守为媒与范氏后裔范邦柱秀才结为夫妻,婚后的绣云满怀希望,以为这下可以如愿以偿了,但万万没想到,已成了范家媳妇的她还是不能登楼看书,因为族规不准妇女登阁,竟使之郁郁含恨而终,遗命夫君将她葬于阁边,愿以芳魂与书作伴,了却她另一种“青灯黄卷”的夙愿……这一悲剧足以说明禁约的严格。
原来藏书楼四周都是花园,以防附近一旦发生火灾不会遭受其害。到了清初时,范钦的曾孙范文光请来名匠垒起玲珑假山“九狮一象”、“福禄寿”等。由名匠大师堆砌造就的玲珑剔透、形象逼真的假山中有许多动物,正中的一个“寿”字在藤蔓包裹中依然显示出特有的形态,水中有鱼儿游动。
主人为了保护藏书楼而制定了极为森严的规定,同时作为一份私人财富,藏书楼也是外人不可染指的。然而世代规约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第一个破例登上天一阁藏书楼的外姓族人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黄宗羲。清代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黄宗羲由于他的道德、文章、学识、气节在当时普遍受到人们的敬佩。在范氏族中曾做过嘉兴府学训导的范友仲帮助下,很快取得了范氏各房的同意,登上了天一阁。原来范钦后代为防止藏书失散,还议定藏书由子孙共同管理,阁门和书橱钥匙分房掌管,非各房齐集,任何人不得擅开。黄宗羲不仅阅读了天一阁的全部藏书,还为天一阁藏书整理编目作出了贡献。
告别这座占地2.6平方米园林式藏书楼,它的兴盛,它的沧桑,它的浩劫,它的衰微,历经400多年风雨飘摇,不是我用一两个小时所能一一了解。但是爱书人总是会想法子去亲近书,亲近藏书人、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