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南方的他的故乡的货车上,载满了詹奕宏和刘小玲一样倍受欺压的中国员工们。他们的目的和詹奕宏相同,想要在自己的故乡找到自己的尊严。
而詹奕宏心里明白,眼下的对于他们的欺辱并不是他们回到乡下就能够结束的。想要有一条中国人自己的活路,必须得自己去寻找了。
“不,出去罢,我们一起闯出去……”他仿佛下定决心般,狠狠地说。
刘小玲瞪着充满泪水的双眼,不住的摇头。她明白,做出这个决定对眼前的男人是有多么的痛苦。
詹奕宏没有看刘小玲,只是用力地拉着她的右手,直直地望着眼前那些由中外合资的大楼。而那枚景泰蓝戒指,硌着刘小玲的无名指发疼。
刘小玲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那些摩天大楼开始崩塌,并且散落成她梦中的白色沙子。然后慢慢堆积,一点一点成为了那寂静的、白色的、无边的白色沙漠。只是她这次不在骇怕,她忽地看向身边的男人。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眼里不再含着泪水,只是充满了一种不知道什么的色彩,像是新生又像是光的折射。
五、机票和船票
刘小玲把两张机票收到了柜子里,呆呆的望着窗外。台北市区夜晚的灯火,正旁若无人的辉煌起来,各色的灯透过玻璃窗,在刘小玲脸上留下了缤纷的色彩,她就那么倚着窗,面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
“别站在窗户边,到这来。”詹奕宏背对着她说。
刘小玲似没听到般,只是呆呆的望着。
詹奕宏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走到窗边,把毯子围在了刘小玲身上。霓虹的灯,刺痛了他的双眼,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胡茬彰显这个成年男人的疲惫。
“盖上罢,你和孩子都会冷的。”詹奕宏默默的说着。
“再等等罢,等我签证办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别急,别急……”伴随着叹息,他轻飘飘的说。
这一周,詹奕宏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打了詹姆斯的消息不胫而走,公司也认为他不可靠从而辞退了他。随着詹姆斯事件的发酵,那些摩天大楼,不在有詹奕宏的一席之地。并且外资企业开始注重这件事,不少的中国人也受到了牵连,丧失了晋升的机会,总是明里暗里挖苦詹奕宏。
办理签证的机构,以詹奕宏殴打詹姆斯为由,拒绝向詹奕宏提供服务。
其实,詹奕宏并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就是前往大陆。只是刘小玲铁了心去美国,而他是不放心她和孩子两个人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
“詹奕宏,我在那边还有姨妈。你知道,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了。”刘小玲的声音,换回了詹奕宏的思绪。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詹奕宏说。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他陪着我。”刘小玲轻柔的摸着肚子,眼中泛着慈爱。
“这事没得商量。”说完,詹奕宏就扭头出门了。
等他出门后,刘小玲把柜子里的机票拿了出来,上面的日期就是明天。她知道,她不能禁锢着詹奕宏,他们都需要一个新的世界来唤回他们的尊严。
“走吧!”想着詹奕宏这多天的煎熬,刘小玲下定了决心。同之前在夜雾里,詹奕宏下定决心同她一起出去一样。
留下一张机票和早就写好的信,刘小玲走了。除了那枚景泰蓝戒指,她什么也没有带走。
此时,詹奕宏靠在一条街道的墙边,顺着墙壁滑了下来。掏出口袋里的两张早已被手上的汗渍沁湿的前往大陆的皱巴巴的船票仔细的瞧着,瞧着。
不知道时间是过去了多久,詹奕宏起身走向公寓。
詹奕宏回到公寓时,一眼就瞧到了被刘小玲摆放整齐的信和机票。
他紧绷着脸,一步步走向它们。展开了那封似乎还带着刘小玲体温的信,而信上只有两个字,“勿念。”
一周的压抑加上身边人的离开,让这个男人终于红了眼眶。他什么也没有干,他只是死死的抓着那封信,仿佛抓着刘小玲般。
清冷的电灯将光印在这高大男人的身上,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正在无声地替主人抽泣着。
第二天,阳光打在这黑黝黝的公寓上,房内空无一人。
数年后,在大陆的一座写字楼里。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独立办公室里处理着文件,他面前的相框里有一张机票和一张皱巴巴的船票。男人似乎是疲惫了,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似乎是想透过窗户看穿什么。
同时,在美国的土地上。一个身段姣好的中国女人正在蹲下身子,给她身边的小男孩指着东方。
“那边是中国,有家,有爸爸。”女子轻声地说。
“中国…家…爸爸…”小男孩似乎还不能完整的说话。
“那里是我们的祖国,长大了之后,你一定要回去。”女人边说边用戴着景泰蓝戒指的手抚摸孩子的头。
男孩似乎还不能理解母亲的话语中的含义,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东方,那个有他祖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