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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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同死
这黑铠人的首领见皇帝不见了，大惊之下四处寻觅。隐隐听到远处的密林中有细碎的脚步声响，细细分辨之下乃是两个人，心中一安，知道是皇帝与那少女两人，便想跟上前去保护。
却猛地想到，“陛下未唤上我们而独自前去，显是不想我等跟着，切不可触怒了龙颜！”心中只为自己的谨慎大呼侥幸，却又怕皇帝出了危险，便循着两人脚步声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就这么跟了一炷香的时间，黑铠人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突然没了，疑心两人停下来了，便也不再跟了，只留心着四周的动静。可而后半晌再没有两人的脚步声继续响起，这首领心中不安，忙运起苦练多年的听声辨物的功夫，周遭风声、草声、虫鸣声尽收耳中，可唯独没有两人的声音。
猛然间这头领想起一事，不由得大惊失色，记得方才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是越来越清晰，若是两人欲要停下也会逐渐减缓脚步，他便会听出这其中的差别。可两人的脚步声是突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毫无征兆，真是不可思议。
黑铠人头领心下大骇，再顾不得皇帝发怒，口中喊着“陛下陛下！”，却无人应答，又接着喊道，喊来的却是自己的一干黑铠人部下。
“怎么了，崔统领？是陛下出事了吗！”转眼间众黑铠人皆聚在这崔统领身边，其中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黑铠人问道。
“陛下……陛下……不见了！唉！”崔统领猛地锤了一下近旁的一棵老松叹道，只见这松树足有五六人环抱之宽，听得“咔嚓”一声被崔统领砸出了一个深深凹陷。
“什么？怎么会！……”只听着这十数黑铠侍卫交头接耳，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皆为此事烦恼不已。
“好了！不必多说！我等无论如何也务必将陛下寻回，孙秉，你带四人去那林中寻找，张成，你带四人到远处碎石处寻找，其余人跟我在这山下寻找！对了，你们找寻之时只能呼唤‘公子’二字，记住了！”这崔统领止住了众属下聒噪，众人得了令称了声“诺”后分成三队向不同方向寻刘志，其实崔统领也是强做镇定，对能否寻回皇帝也是心中打鼓。
就在这一干侍卫寻找皇帝之时，刘志、赵嫣二人在跌入的山洞中已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赵嫣终于醒转，醒来后只觉全身舒畅，精神百倍，一日的奔波遇险之累竟丝毫不觉。
“我竟睡着了？睡了一觉果然精神好些了。不对，是因那莲花、莲子的缘故吗？”赵嫣想起自己吞食那五色莲瓣后的痛楚，又想起自己又吞了那莲子，而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想来这五彩莲花倒真可能是什么“仙药灵草”，可又想起这莲瓣本是要给刘志敷在伤口之上，如今全都被自己吃到腹中，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可如何是好？
“志哥哥！”赵嫣想到刘志还昏倒在一边，转头一看，刘志仍是昏迷不醒，口中还不时说着冷呀热的。赵嫣来到刘志身边，用手抚在刘志额头，手上所感亦是倏冷倏热，泪水又忍不住流下。
“志哥哥，你若一直这般，让嫣儿以后如何得过，你若是……有个长短，嫣儿便和你一起下那黄泉！”少女虽柔弱，此时却已下定决心要随心爱之人而去。
“嫣儿不怕死，嫣儿要一直陪在志哥哥身边，无论天上地下！”赵嫣话声决绝，显然不是儿戏。可突然赵嫣心中一颤，一个念头浮现心中：是的，她不怕死，但，她却有些贪生，她却留恋着什么呢，父母亡故，只剩下哥哥与自己相伴，嗯，是哥哥。
可此时心中又浮现出一个稚嫩的面庞，她俩一起玩乐、一同看书，赏美味、游京城，还有她送给他的香囊，“嵩儿……”赵嫣口中低喃，她也不知道这时怎会想起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视若弟弟的少年。
“哥哥，嫣儿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说将来富贵了，要让嫣儿住大宅子，嫣儿怕是等不到了.……哥哥，你还是先给嫣儿娶个嫂子吧，嫂子会是什么样呢……”赵嫣一心决死，不由地心思一会儿飞到这，一会儿想起那。
“娘，嫣儿要去找你了……你在那边看到爹了吗？爹是什么样子，嫣儿都没见过他……”赵嫣眼中泪水已滴答滴答地浸湿了脚下松泥。
“人若是一直流泪，真的会泪尽滴血吗？”赵嫣自打醒来后见刘志还在昏迷，就急地哭泣，如今感到两人便将命归此处，又想起爹娘，泪水一直未曾止息，已不知流出了多少泪水，不禁想起了月前同曹嵩读书时曾看到的一个叫“杜鹃啼血”的故事。
那是在商朝之时，蜀中帝王杜宇十分爱护他的子民，便千方百计要为蜀地除去水患，可都无济于事。直到有一天，蜀人从河中捞上一个逆流向河上游漂浮的男尸，本来水灾严重，水中有浮尸也属正常，可它却逆流向上漂。好事之徒便将尸体捞起，哪知这尸体一捞上来便活了回来，说自己叫鳖灵，是楚国人。
众人皆感奇怪，告知了望帝杜宇，杜宇也感惊异，便找来此人交谈，一谈竟甚是投机。鳖灵说自己会治水，杜宇便想让其试试，这鳖灵竟真的将巫山凿通，将蜀水引入大江，水患除去，百姓安乐。
杜宇感念鳖灵之功，竟将自己的帝位传与了鳖灵，自己去山中隐居。只因心中牵挂蜀地的百姓，死后魂魄化作杜鹃，日夜鸣叫，提醒人们耕种，看到百姓受苦，便悲伤流泪哀鸣，直到眼泪流尽最后泣出了鲜血。
赵嫣当时只为望帝杜宇的爱民感佩不已，可偶然间在书中又发现了另一则记录在侧的传说，说的也是这杜宇，可内容却迥然不同。
神话中的杜宇则是治水的英雄，他受了仙人的点化教授，惩治了降水害人的恶龙，救下了一个女子。哪知这女子也是龙族，竟是恶龙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妹妹生性善良，不忍加害黎民，便被恶龙囚禁，龙女帮助杜宇治理洪水，两人结为夫妇，而杜宇也被拥立为国君。
可好景不长，杜宇的一个臣子，原来也是杜宇的同伴，因为嫉妒杜宇，便欲篡夺王位，霸占龙女，便和恶龙联合定下计策引杜宇前去。杜宇听说恶龙痛改前非，它又是龙女的哥哥，还想让恶龙帮助蜀地百姓度过旱灾，便前去与恶龙讲和，哪知就此便被恶龙锁在囚笼中不能脱困。
杜宇悔不当初，因思念妻子，抑郁而亡，死后化作杜鹃，飞回故国，看到同样被囚宫中的龙女，便围着龙女悲啼，眼中也是哭出血泪，说着“归汶阳，归汶阳”，汶阳便是家乡汶水之阳。龙女知这杜鹃便是丈夫所化，闻声悲恸而死，死后亦化作杜鹃与丈夫双宿双飞。
“志哥哥，愿嫣儿与你死后也化作这样一对杜鹃，再不分离！”当时读着这传说，赵嫣只是一掠而过，并不当真。可如今她与刘志二人困在这山洞，此时此景赵嫣想起这故事，倒觉着比起忧国忧民的望帝，她原来更喜欢那个有情有义的杜宇。
想着想着，赵嫣不自觉已握住了刘志的双手，她忆及与青年初见时的情景，那一日绣坊初逢，后酒楼再遇，接着携手而逃，最后两人皆伤心离去。可就只那一日的光景，竟让自己一颗心鬼差神使地牢牢牵在他身上。
她初时料这青年是个富家公子，叹得自己身世可怜，配不上人家，暗自羞惭。可真当得知青年竟是天下第一的男子，只觉两人的差距却不能更大了，心中有了底反而生出许多无畏与胆气，心道：不管他是至尊天子还是最为低贱的贫民奴役，我只爱他，志哥哥也爱我，想到此处，心中满是坚定和甜蜜。
此时虽遭厄于洞中，刘志又昏迷不醒，却再没了那些礼法、贵贱、恩仇的诸般圈限，就只有他们两个，赵嫣既是伤心，却又有些欢喜。
“嫣……儿，快……跑！咳，咳……”一阵咳声将赵嫣的少女心思又搅得散了，原来刘志仍在说着胡话，只是刚跌入这山洞时刘志的话语仍可分辨，此时却是含含糊糊，想是那白蛇毒质蔓延侵入肺腑。赵嫣却仍听明白了刘志让自己快跑，躲避白蛇的袭击，不禁心中激荡，“志哥哥，你待嫣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