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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在匮乏狂奔的生命中
空洞的生命,如若能有些许激昂的暴躁和狂怒,深厚的怨恨和仇情,剑走偏锋,以便走火入魔,使它熊熊地燃烧殆尽,也未尝不是某种充实的、壮烈的热爱。
记得很久以前我还是喜欢狂奔的,比如在坑坑洼洼的荒野中狂奔至两腿瘫软、双臂力竭;或是在月下效仿夸父满怀的雄心、爆发自己臆想出的被无限放大的力量以早一刻撞见黎明;甚至在窄桥上紧闭双眼义无反顾地从这头冲向那头,意图体验迅速逼近的、却可以预见的、更是微不足道的绝望。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了。显然,“很久以前”直接鲜明而残酷地昭示了我如今以及之前相当长的时间段里我苍白的生活状态。苍白,并不是碌碌无为、无所事事,而是毫无血色、极度匮乏,匮乏诗化的本属于人的生命情感。可是,你要是说这样的苍白也理应是属于人的,那我便无从得知自己与脚下的石头之间的区别;你要是说区别就在于人有对于苍白的感知力(正如我正在感知一样)和逃避欲(正如我正在逃避一样),那我便要询问这种苍白感的意义何在了。你要是说、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事物之中总有意义可以被发现和确认,那我还不如成为一个潜在地充满着意义的石头。你要是说,事实就是如此,且非如此不可,在意义角度上的比较是不可取的,因而我们并没有过硬的证据证实成为石头就比身为自然人来的低劣,那我······
如此如此,对问题的解答在给出答案的同时也会提供潜在的新问题,而要尝试对新问题进行解答,又必须预先接受下一个新问题的挑战。这样下去,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出现了——越往后的问题似乎在逻辑上先于最初的问题,却实际上离它越来越远,以致于将它淹没并替代。因而极为荒诞地,对于问题的消解是解决问题最为保险、最为便利的方式。
我想要消解我生命中的苍白感、匮乏感,丰富的生命体验总是能增加幸福的饱满度和意义的可接受度。况且我记得我很久以前还是喜欢狂奔的,喜欢热切的渴望,也喜欢彻底的释放,喜欢涕零的感动,也喜欢怒吼的仇痛,喜欢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也喜欢心潮澎湃、一怒雷霆。
是的,我还记得。“记得”比“很久以前”更加无情地讽刺了我生命中的苍白,撕裂了那痛苦的毫无血色的伤口。可同时,这“记得”及其所带来的“痛苦”不正说明我内心里依旧残存着对于狂奔的热爱么?而残存的热爱恰恰填充了匮乏,给苍白上色,并给我继续追求狂奔的动力。又一次,辩证法精准地命中了爱与恨一直以来并继续持续下去的、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
至少,在匮乏(狂奔)的生命中,(对于狂奔的)热爱从未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