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不知从何时和母亲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每次和母亲聊天,无论啥样的话题,总被母亲分分钟穿越回到几十年前,虽然那些事不知被母亲说了多少遍,但还是象第一次听到那样聚精会神。也不知从何时起,一天不见母亲心里便空落落的,幸好娘家距离不远,就在小镇的菜市口,每次买菜就能顺便回次娘家,哪怕只是进门匆匆和母亲说句话,便会心安。临别,母亲总会站在家门前的樱桃树下,目送我直到很远很远。
我们家五姐妹,为了生活,母亲每天起早贪黑,总有干不完的活。我小时候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歪女子,那时候总觉得父母偏爱大姐和妹妹。因此,经常为一点小事顶撞母亲,借事为由和姐妹大吵特吵。
八岁那年和母亲闹矛盾,我一气之下撕碎了全家唯一的一张合影,等到母亲发现问起,我面不改色的回答搪塞过关。直到多年后和母亲闲谈,才提起当初自己一时冲动所犯的错。母亲说她过后猜到是我,一直等我承认错误,没想到这一等几十年过去了。母亲的一席话让我很惭愧,在物质匮乏的年月,有一张全家福是何等的珍贵。那天,母亲坐在炕沿上回忆着那天拍照的细节,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母亲早已忘了,殊不知那张全家福一直珍藏在母亲心底。
十五岁那年,街上流行喇叭裤,我回家鼓起勇气仰求母亲给我做一条,母亲说又不过年也不过会做啥新裤子,那时候已经上初中了,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拥有了喇叭裤,我“贼心不死”,翻箱倒柜将母亲压在箱底舍不得穿的一条涤纶裤子偷偷改成喇叭裤。我穿那条裤子的时候如同做贼,上学时偷偷穿上箭一般冲出家门,放学后以迅雷掩耳之势快速换下。就这样,在母亲眼皮底下我如同地下党般神秘,直到裤子穿烂母亲才发现我的“杰作”。那天,我忐忑不安地等着训斥,而母亲拿着我穿破的裤子笑我缝裤子都不知道换底线,那裤缝线的针脚如同虱子的卵。
三十五岁之前,我与死神擦肩而过几次。最可怕的是九四年那次小产大出血,那年家旁边的路大修,半夜十二点,我被抬上床板送往医院。那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凶多吉少。醒来后看着闻讯赶来伤心的母亲,我挣扎着说你娃不孝,这些年让您操碎了心,今辈子怕是尽不了孝了。那晚,母亲拉着我的手直到我被抢救过来。
每次有惊无险之后,母亲总会说我可怜的娃罪咋这么大的,我调侃道你娃命大,阎王爷不收。母亲安慰我说年轻时候受点罪,老了会幸福的。未来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几次我把母亲吓坏了。人生在世,也只有经历过生死,才懂得珍惜。人世间,也唯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岁月如梭,母亲一夜间老了,眼睛不再清澈,脚步不再轻快,个子也比我矮了。前天我们娘仨散步,我和大姐鼓励母亲好好锻炼,母亲说生死由命。我说为了你女子们好好活着,就象现在这样,我们想你了进门来就能看到你。那天我说要送母亲一份特殊的节日礼物,一听到礼物母亲总有各种理由拒绝。在母亲眼里,她的女子即便是富翁在她心里也是穷人。
前几天,我怀抱着几本杂志回家,母亲得知我的小文刊登了,急忙取出老花镜坐在家门口翻看。那天下午阳光明媚,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看我的文字,短短一篇文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母亲专注的神情如同小学生。我窝在沙发里,看着阳光从门外从窗户上追着我的双亲,落在父亲的肩上母亲的发丝里,温馨的画面让我双眼氤氲。窗外,一只鸟儿落在棕榈树上唱歌,那一刻,我竟然听懂了鸟儿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