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位年长的姐姐对我说:不要半夜或者清晨给她打电话,因为她最害怕这个时间段接到电话,害怕错过老家的电话,也害怕是老家的电话,害怕年迈的母亲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那时候我是懂非懂的点头同意着。直到2017年11月11日大清早,爸爸打了我的电话。我迷迷糊糊的接了电话,喂了一声,爸爸说:惠子,你妈住院了,我们在第一人民医院。
我的心里忽的一惊,上次和父母聊天,妈妈说有些头晕,还说起搏器已经差不多八年了,我还叮嘱妈妈说赶快去检查一下。难不成心脏真的到了时间?我顾不上问,就对爸爸说你们在几楼?问了地址,我就喊了老公一起去医院。原来妈妈是急性胆结石,我的心轻松了很多。
妈妈依旧疼痛着发出哎呦,看来是痛极了。妈妈是一个非常能忍受疾痛的人,我在心里侥幸:是不是妈妈越来越爱在爸爸面前矫情了?爱情啊,永远没有生理年龄和场景局限,妈妈爱爸爸,爱的纯真、纯粹、死心塌地。爸爸也是甘之若饴、心甘情愿,闲暇之余天天用电动车拉着母亲买菜、逛街。那一刻,我感觉妈妈在撒娇。所以我安慰妈妈说,没事儿。
爸爸看着妈妈那么痛苦,对我说:你妈妈非常坚强,昨夜疼了一夜,吃了些药不起作用。凌晨来了医院去了急诊,才知道是胆结石。妈妈很胖,依然坚持自己走。爸爸说他知道结石疼痛的滋味,他曾经得过肾结石,简直痛不欲生。妈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发出疼痛的声音,那一刻,我感觉到无能为力和不知所措。护士给妈妈输了水,过了一会儿,我问妈妈还疼吗?妈妈说一直痛!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只是默默的拉着妈妈的手。人啊,在病痛面前,渺小如尘埃。我亦渺小的不知道怎么来缓解妈妈的痛。每一个人,不管是生活的痛苦、心灵的痛苦还是生理的痛苦,只能左肩放右肩,无人可替代,哪怕你足够爱!
眼看就要中午,我与家人告别,以为妈妈的病就是输水就可以。下午一点多,弟弟打来电话,说医生说妈妈情况不乐观,必须手术,要做好心理准备,太胖了,心脏也不好,害怕危险,建议慎重考虑,如果不行就去省里治疗。弟弟说完,我内心还在侥幸,是不是医生言重了,我看妈妈似乎没有什么。过一会儿爸爸说:你妈妈疼的受不了,我已经签字手术了。我忽然觉得爸爸太草率……
我赶到医院,妈妈刚刚推进手术室。我没有觉得危险,还问了常规这种手术需要多久。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指示牌上妈妈的名字依然是手术中。
夜幕开始降临,手术走廊的风开始有些微凉。2楼的手术室,隔壁就是重症监护室,我看着出入重症监护室的人们,有淡定等候家人的,有嘤嘤啼哭的。我静静地踱着步子,驱寒。有一户人家忽然人多了起来,聚在一起商议着,说什么开刀也不一定会好,到时候钱也花了,人也没有了,说老太太也六十多了,她的儿女们给舅舅商量着,一个管事儿的人对舅舅说,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赶快决定吧,手术意义不大,赶快拉回家,老也老到家里!此言一说,我能看到那个当舅舅的眼圈儿红了,老人的两个女儿开始啼哭,老人的小儿子、女婿也都红了眼。当舅舅的始终不知道如何是好,管事儿的说,就这么决定吧,赶快给重症室说出院,回家赶。于是孩子们给家人亲戚交代把家里的灯接上,也许许久没有回过老家了,家里的灯都不曾亮着。女婿开始去联系车,老人的孙子、外孙似乎接受不了,说着,不是刚把奶奶送来吗?怎么不治疗?老人的小儿子用手臂趴在墙壁上,默默的流泪。等一会儿,儿女们开始默默有序的安排。听见小儿子给家人说我妈妈快不行了,我们这就把妈妈送回家。我忽然那一刻泪水止不住的流。我依然踱着步子,观察着这家人。不一会儿车到了,他们按了重症室的呼叫,简单说明了来意,办理手续。老人从重症室推出,那一刻,我远远的看着,这是即将远逝的生命,送行的人都是至亲,老人昏迷着,我知道老人这一走,凡间历劫可以交单。
大厅忽然安静了,妈妈的手术还显示手术中,我推开了手术的备候区,问问妈妈的消息,护士说正在手术。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来挚友的一句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大厅又开始热闹起来,貌似是一个中年人饮酒,脑力外伤,昏迷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妻子很清瘦,很坚强,她说多少钱都要治,哪怕是植物人,她只要守着他。伤者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伤者的朋友们陆续来了很多,大都有纹身,他们与伤者的妻子商量着如何救治,清瘦的女子话不多,眼圈儿微红,朋友散去后,那个女子坐在椅子上开始垂泪暗泣。
我和爸爸、弟弟、弟媳、侄女还在等候着,这时候已经三个半小时过去了,大家开始焦虑,爸爸也走到手术等候区,问一句以求心理安慰。护士说不知道,出来了就会通知的。那一刻觉得时间好漫长。
我内心一直自信的认为妈妈不会有事。妈妈是一个非常本分善良的传统中国女人,她爱丈夫爱子女,对奶奶和姥姥照顾的很好,奶奶是百岁走的,从我七岁开始奶奶一直就在我家,一住就是22年,与妈妈朝夕相处,从来没有红过脸。我坚信妈妈的善良,会有大福报。我开始围着大厅走路,以缓解等待的焦虑。忽然我看见手术中灯光字体闪了一下变成了术后,我激动的对弟弟说:你看,手术结束了!
一家人开始欣喜的等候在手术室门前,等待妈妈出来。侄女推开了手术的门,找奶奶。远远的手术区温暖的晕黄色的光,是那么的柔和、温馨……那是天使的光,是医者与死神博弈的光茫。那一刻,忽然觉得这道道门就是阴阳的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那一刻,忽然超级后怕,如果医生过来说已经拼尽全力,我该如何接受;那一刻,我忽然失忆了,现在回想就是医生拿着结石的袋子,让我们看,大家都没有接医生的袋子,我不怕,袋子温热,医生说妈妈比较胖,手术难度很大,结石很大,所以手术时间比较久。因为时间太长,耗费了妈妈的体力和心力,建议转进重症室观察一夜。
我忽然紧张了,刚才我看到了重症室意味着什么?我没有说话,家里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妈妈体内取出来的结石,确实好大,有拇指与食指圈起来大小。还未细看,医生就拿走说要验证病理。
不一会儿,妈妈出来了,全麻,还未苏醒。我们走向前,与护士一起推着妈妈,妈妈鼻子里,周围都有管子,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只觉得紧紧的。我对爸爸说,妈妈没事儿。医生又推来了仪器给妈妈配置起搏器参数,我们被重症室的门阻挡在了门外。不一会儿,医生出来,说妈妈醒了,一切都清楚,让我们回去吧。我们每个人不约而同的说着感谢!
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此时看表已经11点半。爸爸说他留下,让弟弟和我都回家。我开车离开医院,交停车费的时候,我对保安说能给我一张有时间的票吗?保安说有发票,我说我不要发票,我只要我今天车进来和出去的时间,我对保安说你们能给我拍一下屏幕吗?保安很爽朗的答应了。他用我的手机拍了一下,还给我。我礼貌的对保安说谢谢,我对他说:我的停车时间刚好是妈妈的手术时间!这是很有意义的纪念!年轻的保安对我笑了笑。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忽然莫名的流泪,我对自己说:上天抬爱你,没有舍得让你忧伤。你要懂得感恩和回报!紧张的手术结束了,时间虽然漫长,历时四个小时手术时间,手术后,差不多又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远远的看见护士推着妈妈……将近六个小时,这中间需要医者的爱心、细心、耐心,才有患者和家属的舒心、放心、安心。感谢所有,感谢一切安好,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人怀有善德,必有吉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接受、接纳当下,珍惜眼前人,无悔今生!
在这个世界上,你我都是弱者……我们要活出坚韧的翅膀,像天使一样守卫人间,我永远记住手术长廊里那晕黄的光,是那么的安详、柔亮!那是生命的光!仁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