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吓到母亲
背着书包回到家里,母亲正在裁剪衣服。母亲年轻的时候学过裁缝,从布店里拿布匹回来裁剪是母亲在县城里的收入来源。把书包放在床上,在母亲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开始和母亲说出自己的想法。
母亲要求和我一起回老家,我拒绝了,告诉她我要自己做最后的准备。不能告诉她因为她的紧张严重影响了我的状态。我要回去,必须回去,我没有做任何的退让。我和母亲都是固执的人,因为我是她儿子,所以我胜过了她。
我没有意识到的是:母亲没有相信我,母亲被惊吓到了,巨大的惊吓。母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虽然我表现平平,但我却是她唯一的寄托。我的异常举动引起了母亲十八年的期许即将毁于一旦的危机。母亲的心慌了。
母亲装作镇定的同意了我的决定。我没有能力读懂母亲强作镇定的面容下埋藏着的巨大慌乱。母亲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像往常一样给我做饭,我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吃过午饭,我背上书包踏上了回老家的公交车。那天阴云沉沉,刮着大风,有点冷。坐在公交车上,双手抱着书包,望着窗外的田野和天空,心里盘算着回家后的学习计划。
02、老院子
父亲在北京打工,资深的农民工,唯有过年时才回家里来。小妹小我四岁上初中,与母亲、我同住在出租房里。现在老家的房子空着,是我最好的去处。
老家的房子里藏着我所有的童年记忆。此时院子正中央的冬枣树长得正茂盛,细弱的末枝被树叶压的很低、很低,比我的身高还低,低到我要绕着它走。站在老屋的院子里,脚下的黄土地最让人踏实;一呼一吸之间,这里的空气最新鲜。风吹过大门口的大杨树,叶子哗啦啦的作响,熟悉、悦耳、迷人。四间破屋,徒徒四壁是唯一一个能够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地方。
我承认有一点害怕高考,但我并不胆怯。
奶奶家和我家紧挨着,这些天会一直在奶奶家吃饭,我家学习。吃过晚饭,就回我家去。村子里没有路灯,各家灯火都被围墙包裹着。从奶奶家到我家只有几十米的路,漆黑漆黑的,习惯了县城里的灯火,这条路走起来就没那么适应。走进自家的院子,才发现许久没人住的房子,竟有些幽森森的感觉。好在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的熟悉,心里默念“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才顿觉心安。走进屋子,点灯,伏案。
在那片漆黑的夜空下,寂静的小村里,破旧的围墙内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看着高考模拟的少年?他还没有想过,只知道这么做是应该。
03、母亲回来
本以为会这样平淡的度过这段日子。没想到第二天母亲就从县城赶回来了,刷锅洗碗给我做饭。我不知道如何拒绝母亲,我不忍心告诉她我很厌烦她,是她令我如此紧张。我暂时找不到任何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使自己不再逃避母亲,还是使母亲对我放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母亲也是如此。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着,耐心开始融化。
母亲和我都不是有耐心的人,我刚十八岁,几近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上学;母亲四十岁,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这个家和五亩田地上。都被时间催赶着前行,磨光了耐性。我希望母亲离我远点,母亲希望我能回到正常的状态。两天的时间我的耐心崩溃了。这两天里我丢掉学校里的学习规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学习。我在里屋发会儿呆、学会儿习,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偶尔也会被窗外的小鸟夺去注意。母亲就给我洗衣做饭。看起来相安无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些事情发生。母亲会透过里屋木门的缝隙偷偷观察我,不止一次的被我发现。这是在高中的时候防备班主任从后门偷窥练就的敏锐感知,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发现母亲。学习的时间一长,母亲就会提醒我可以休息一下;休息的时间一长,母亲就会提醒我要学习了。
我和母亲的学习观念完全不一样。在母亲的印象中学习应该是在书桌前坐的方方正正,读书写字,有板有眼。这才是人人称赞的好学生。我却一样也不占,歪、斜、半仰,有时低眉抠手,有时神游天外。一个你怎么看都不像在好好学习的另类状态。母亲看不下去总会忍不住提醒两句。明白母亲的用心,可明白和忍受却是两码事。
04、崩溃,椅子坏掉
此刻的我敏感、多疑,如入疯魔一般。期望能够躲避这个世界,可这世界上总有一股力量和你并行却相悖。我对母亲的忍耐崩溃了,我的内心世界崩溃了。
母亲回来后第三四天的中午,母亲看到我趴在桌子上,又来提醒我要坐的端正认真。
“你管我干什么呀?”我几近嘶吼的朝着母亲质问道。
“我提醒提醒你是为了你好,看到你没在学习给你说说怎么啦?”母亲没有体察到我的情绪,很显然她在为自己辩驳。
“那你也不能管我呀!还在门外边瞅,瞅啥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几近疯狂。
“我哪有偷看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明不明白?”母亲说出了天下父母都在说的话。
“啊~~~”我无力辩驳,一团无名怒火在胸中燃烧,双手不受控制的抓起椅子向地面砸去,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一边砸一边喊着“你管我干啥?”“你为什么要管我?”“你不管我不行吗?”
我失控了,母亲被吓到了。
“你这是干啥呀?”母亲开始哀求,脸上满是无助的泪水“你想咋学就咋学,不管你了还不行吗。”
椅子被我砸了四五下,一条腿被摔断了。我蹲下来就像椅子歪倒一样。看着椅子断开处的木纹,就像心里被划了一刀。母亲站在一旁用泪眼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很无助,可能比我还要无助,可是作为一个母亲,还要故作镇定一点。
空气宁静了好一会儿,我和母亲内心默契的达成一致:做回一个正常一点的人。
我站起来,顺带着把椅子也扶起来,一直扶着。“你别管我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你啥也别管了。”
“我啥也不管你了,就给你做做饭,还用生那么大气呀?你好好的比啥都好。”母亲小心翼翼的安慰我。
“恩,我知道了,我没事儿。”抹掉脸上的泪水,假装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
捡起断掉的椅子腿,裂痕处很长,斜斜的。我尝试把它安到原来的位置,尝试了几次心里才承认真的是徒劳。
下午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找来一根细长的绳子,把安回原处的椅子腿一匝一匝的箍起来。这样椅子看起来还是好的,只是再也承受不了过高的重量。它断掉的那条腿被抵在墙角才能勉强发挥一把椅子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