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澳洲的立春。在中国,春天的第一天是春节,喜气洋洋的日子,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我最怀念的是迎春花市,到那里逛一轮回来,家里就多了几盆盆栽的四季桔、各色时花;花瓶里也会插上鲜花;最重要的是还会有一棵灼灼其华的桃花,插在巨大的花瓶里,还会挂上彩灯:那是一个堪比圣诞树的存在——记忆中洋溢春节气氛必不可少的闪光。除此外,我还怀念大年初二回奶奶家喝的那煲老火汤:真材实料外还有浓浓的爱意。
对我来说,春节的回忆里,春天只是背景,忘不掉的是在爆竹声声中的人与事。来澳洲后,春节对我来说就是在秋天的声色里徒劳地寻找春天的暖意:我总会在这一天倍感低落。所以我已经不大喜欢这一天了。
这里,春天的划分跟月亮的阴晴圆缺毫无关系。每年九月一号就是春天。春天里也有各种的春日集市。我曾带孩子们参加过几次一所学校举办的春日集市。那里有老师学生和家长们手工制作的东西:用羊毛做成线绒再做成各种布偶,木的玩具、用具,果酱,蜂蜜……有各种让孩子们玩的活动和学生们的表演。最受女孩子欢迎的是用鲜花做花环;最受男孩子欢迎的是用木头自己做小船:有无数的钉子木头锤子可用,孩子们乐开怀。期间还可以和朋友们在草地上边吃边聊。
往年九月,我用背带背着Mickey,带着大哥二哥最后一次参加那个集市,和分散多处的朋友们在那一天快乐相聚。随后在春光明媚中告别那处住了五年的家——那时院子里的复瓣桃花安静的盛放,粉色杜鹃真的像海浪般翻涌……
春末时我们已经在猎人谷住在。那里有数量惊人的蓝花楹树。每周我都会独自坐车到镇里散步,绕不同的小道去看各处的蓝花楹。阳光晴好的日子,寸寸阳光渗透到繁密的花瓣里,阴雨天气花瓣上都挂着滴滴通透的水珠:站在蓝花楹树下,每一种天气,都让人看得到剔透梦境碰撞时的蓝紫色。猎人河边的蓝花楹树,轰轰烈烈开了几周,我在那棵树下站了很多次。这段记忆温暖了住在那里的一年时光。
这是我们搬来流水山谷的第一个春天。在人烟稀少的山谷里,季节感浓烈。虽然季节更迭得慢,但是总会呈现清晰的界线。夏天里草海绿油油一片,我们带着孩子们沿着小道穿行其中。天气越来越热,大部分白天的时间我们都在溪流中度过。两个月后,天气逐渐转冷,山林中有些树黄灿灿一片:秋天就来了。我们去参加邻居的party,必备节目就是夜里的篝火。大人围坐聊天,或看火。孩子们也围成自己的小圈子聊天,或看火。天上是繁密的星空。天气越来越冷,某天醒来外面白茫茫一片,是降霜了——冬天来了。每天下午太阳还没落下,我们就开始在屋子里生火。孩子们在睡前会静静坐在火炉前看。等他们睡下了,我们也坐在火炉前边看火边聊天。长期盯着火光看,心绪慢慢也会安宁下来。逐渐的,冷的时期只剩下清晨、傍晚和夜晚。白天暖的像夏天。水管里的水也不再刺骨。粉红的桃树,白色的梨树,团团簇簇的在山谷里开放。蝴蝶数目惊人,暖和的日子里围着花朵起起落落。走的近的话甚至能听到它们拍动翅膀的声音。
上周开车往山谷更远处去的时候,看到野地里开得很灿烂的桃树,当时想着要去摘一枝回家养。可是,去那里,有一段高低起伏的山路。Roy不愿意走,Mickey肯定走不了那么远,我又太累,所以总是去不成。我现在考虑事情,都会以“会不会太累”为起点去衡量的:太累的话,面对孩子们很容易崩溃。我很怕累,那种累得灵魂出窍,却又要跟孩子们旺盛的精力肉搏的经历太可怕。所以大多数时候当我跟Michael说我要出去散步,我只是在河边坐。可是,昨晚我居然在八点陪睡的时候真的睡了。一觉醒来居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Roy居然也肯骑车到桃花树下野餐。背上比石头还重的Mickey,我们出发了。
太久没有下雨,沿路农场里的草都枯黄了。天色明静,白云涌动时在大地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影子。风吹草动,我们在明与暗的更替中沿着山路走。一个拐弯后,远远的,我们看到了那棵桃树。Roy兴奋的指给我看,骑车骑得更快了。等终于站在树下,才发现低处的桃花已经开谢了。我跳起来,够到一枝,马上双眼发光的又拉又转,把一段有花的枝折下来了。花树下有带刺的野草,我们把野餐地点改到河边。刚坐下,边上肥头肥脑的几只小鸟低低的飞走了。Roy和Mickey把他们的布狗放在身边,吃蜂蜜三明治,说着笑着。
桃枝很重,很大。等他们吃完,我背着Mickey,拿着花,跟在Roy身后往家里走,心里盘算着要是遇到邻居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却也抑制不住欢喜。
没有遇到邻居。把花养在厨房的窗边,阳光照在花上,真缤纷。
心里暗暗的念到,这花,是给春日里苏醒的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