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一把野草

  "你眷恋的,并不总是也眷恋着你。而我想说的,谁也不可惜!"

  有时候想,如果现在的我还能静静的写点东西,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合适宜。我的时间浪费于一种叫做自由的假象,而我真正在做的,其实是画地为牢,然后一直于其中流浪。呜呼!这一切充满讽刺,但又何尝不心酸?正如这窗外的阴雨连绵,正如这夜晚的星光黯淡。正如远处的万家灯火,正如此时一颗心,再难起波澜。

  真害怕就这样踏入生活的平凡之路,跟他们一样。因为有时候,我更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诗人!于是,黄昏将近时,我会走出家门,走到大街上,走到树荫下,走到一条目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江水畔。我一边走着,心中便胡乱的感慨。花草树木与人们,清风白云和少妇牵着的狗,他们悠然自得,我亦惬然。

  我看见一栋楼,被夕阳镶了金边的楼顶上, 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工装,俯身在防护拦上,眺望远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却感受到了一丝惆怅。他是谁?他的家乡在哪?在这初夏的季节里,他的家乡里有没有满山遍野的鲜花?城市中生活的人冲不破钢筋水泥的包围,他忧伤吗?生命付与我们一样的身体,生活却让我们长成一棵树,或是一朵花。有人成为风筝,有人却做了一堵坚实的墙。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艰难度日,树一直羡慕花的芳香,花却欣喜于风筝的翱翔。风筝坠落墙头,听树说着一段故事叫沧桑。

  楼顶的人走了,那栋楼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灯光洒在了江面上,过往的轮渡驶过,把光压入水中,并傲慢地喷出股股黑烟。我看见一个老者在皱眉,但只一瞬,便即舒展,笑眼盈盈地看着广场正中翩翩起舞的老伴。

  此刻,我觉得这江,正如这老者。缓缓流动的江水就是人的一生,而那船那桥,就是一次次病中手术后留下的疤痕。我们不知道它何时成为这条江,也不知道它将何时死去。但假如我们猜想它也年轻过,而那时的它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它激荡沙石,滚滚而流。它为岸边的战士助威嘶吼,摄敌魂魄。它亦是多情的少年,以天地为媒,向远处的青山频送秋波,昼夜不倦。假如我们猜想它与青山相爱了,那么当年的一条条竹排、一只只木筏,就是他们的信物。后来,天地焕然一新,可他却渐老了。吨吨钢铁浸入水中,压在了它的肩上。它不惧钢铁的重量,依然欢快的流淌。可是,是什么污染了它的皮肤,浑浊了它的眼睛?当它绕过青山时,它依然会与爱人深情相拥。于是,树木开始焦黄,鸟儿不再栖息,怪石嶙峋,爱人骨瘦如柴。而此时的江,流的尽是自己的眼泪。但是,假如我们没有猜想,那这江仍是这江,它只是流,并不曾怎样。

  江水无声,树叶却哗哗作响!有风。我在广场角落里的一只长椅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任凭思绪如雾般飘荡。一对情侣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绵绵絮语、你侬我侬。两个调皮的孩子爬上了长椅,擦拭着头上的汗水,嬉笑打闹。后来,小情侣走了,走向另一只长椅,那儿只坐着一位看上去耳背的老妪。孩子们难得片刻安宁,稍做休憩,便又咆哮着扎进别处的伙伴堆里。这时走过来一位妙龄少女,面目清秀、袅袅婷婷,她也坐在了长椅上。我偷眼望她,她却正望着远处发呆。

  我无心猜测关于她的一切,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一个女孩,喜欢她,就如喜欢所有年轻的生命,就如喜欢所有恰得好处的风景。

  后来这个女孩也离去了,广场上仍是熙熙攘攘。有人离开,也有人走进来。有人嬉笑,也有人黯然神伤。我们经历着恒古不变的爱与哀愁,平安喜乐。我们感慨着时光去的好快,我们抱怨着日子过的好慢。我们日复一日,不经意之间,过完一年又一年。一年的时间不长, 但是足够改变很多。态度会慢慢变了 ,从无到有。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很怀疑,如何过明天?或许后知后觉,又一年。而那些呢,我们曾失掉的?那些往往是很重要,不复得来。你睡着了没看见昙花开,你的子女为你扫墓时,看见了你坟边的一朵待放的昙花。夜晚花开了,无人经过。

  “我说不出这心为什么这样默默无言,意兴阑珊,乃是为了这心从来不要求,从来不明白,也从来不记得的小小要求。”――想起这段话――似乎是泰戈尔说过的吧?不记得了,也不重要。这或许是他一次无意义的胡乱感慨,正如我此时思绪纷乱,不知所云。那也不重要,如果没有记录,有一天也终会忘记了。

  我们终将忘记――已过去的,如历史、如所经历过的人或事、如刚刚起身远去的美女。如江、如云、如昙花与泰戈尔,如一切。都是我们曾在路边行走是随手捋下的一把青草,当我们松手时,它只能随风飘逝或者跌入尘埃,再也不能跟上我们的脚步。

  捋一把青草,或许空手离开。有时候,也空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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