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寻梦|九华山记

写在题前

记是一种记事体散文,主要记载风景小品这类的一种文体,是中国古代常用的文体之一,相当于今天的随笔之类。九华山记,顾名思义就是关于九华山之旅的零碎几篇小文。零碎细杂,或有所感,或有所托,或有所喻,或可消遣,或可做为前去旅游的借鉴。

在路上

九华山入山前的牌楼

坐着朋友的红色小车,一路奔驰,从平原过渡到丘陵地带。一路上远山渐渐拉近眼前,望之蔚然而深秀。水碧如玉,定然也很清洌,真想去洗个澡,畅游其中。天气很好,大朵大朵的棉花糖的云,在天上软软懒懒的挂着,天空似乎也变的悠闲许多。看着沿途倒退的风景,慢慢从一堆废墟的心情中剥离,城市的雾霾污浊从身体中一点点消退。
丘陵地带人烟不像平原那么密集,更没有城市那样臃肿,或几户人家,或孑然一户。偶尔看到一座背山临水而建的一户人家,心情愣是激动了好一阵,这比那些所谓的滨湖山庄之类的别墅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如果现代建筑的样式,我真以为我回到了某个历史朝代,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飘渺。草繁树茂,山清水秀,这等的清新脱俗。这让我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学过的一篇《空中楼阁》的文章,如果居住在这里,在门前在放一条小船,偶尔在这清澈的河里垂钓;或着躺在船花,任小船随风泛波而行,醉乎其间,梦也应会倍加香甜。

太平湖

红色的跨湖大桥

在高速的时代,很快便到了青阳地界,在地主的接待之下,在青阳县城里一家土菜馆,吃了一顿乡土饭菜。不知是心理做用还是什么原因,这里的饭菜,总比平时吃的要好吃。特别是那鱼肉,鲜嫩美味,据说这里的鱼都是从湖里刚打上来的。就算不是刚打上来的,也是刚捕上不久的活鱼,不然不会如此鲜活。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一行人先去了一趟太平湖。去太平湖的路,蓝天白云还是那么的动人,真想上去在云朵里打个滚。很快到了太平湖的双虹桥,那个红色的跨湖大桥,像极了一道彩虹,忍不住拿着相机狂拍一番,才肯离去。
感觉车转了几个弯道,太平湖便出现在了眼前,购了票到了湖边。对于门票我有话要说,这些都是人民的土地,人民的财富,祖国的大好河山,为什么要收如此高昂的门票。如果李白活在今世,决对写不出那些浪漫诡奇的诗篇,因为他赚的钱可能也付不起这么昂贵的门票。

太平湖上的浮桥

来到湖边,一条现代人做的水上浮桥,下面是废弃汽车轮胎上面是木头做的走道,走在上面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浮桥上有几个小亭,桥边也有一些供游人玩乐的游艇,偶尔还有一些拍婚纱的在这里取景。
山水,白云,蓝天,这些词汇在一起注定是一副副美丽的画卷,有种“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意境,虽然我们是人行浮桥上,但也不减画中游的乐趣。做为一个摄影爱好者,拍照片是必需要做的事了,有时候也会苦恼,旅游本是游乐的,却为了获得好的照片,而忽略去体会自然,去感受自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人生亦是如此,得失取舍之间不断转换。

九十九米铜佛

远处山间的九十九米铜佛

在过了一条批发贩卖香烛佛饰和各种旅游纪念品的小街,一座书写着九华圣境的牌坊出现在在我们面前,车子继续向前开,在经过了一些小山之后,慢慢显现出几座大山,连绵耸立,这便是九华山了。
在快到九华山的山脚下,远远便能看到一座九十九米大铜佛,高高的立在群山之下,树木掩映之中。九十九取的是数字的极数,古人认九数最大,而且佛家云:“九九归一、终成正果”,设计者正取此意,于是便有了这九十九米大铜佛。
虽然离佛像还有段距离,但是佛像面额饱满,眼神微闭,面带微笑,手持禅杖,夕阳斜晖照在这九十九米的大铜佛上,光彩灼灼,佛光耀人,庄严而慈祥。在山脚下,每天都有无数香客从他面前虔诚而过,或少或老,或善或恶,或贫穷或富贵,他都用包容宽恕的心胸去对待这些香客和朝贡者。
佛曰“世间万物皆虚幻”,但是那些香客们却人人有所求,有所逐,有所贪。有时候我会想,佛自己都不问生死,怎么会管这些凡尘俗事。佛讲,只要你诚心向善,种善因便得善果。你一心向恶,烧千柱香,拜亿万佛,我想佛亦无可奈何。

山路

上山的索道

从九华山山脚下,到山上面,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曲折。在没上山之前,只听过山路十八弯,今天亲身体会才知道十八弯真的可能只是个概数,我粗略的数一下,二三十弯总是有的。有的弯度几乎成周圆,有的是S形打,有的左右打转,有的斜坡都有三四十度。单向双车道的路面质量很高,据说这路修的都有三年之久了,不过看上去宛如新铺,不像我老家的村村通公路,一年之后几乎都不成样子,坑坑洼洼。
这条曲径是唯一一条上山上的路,一路盘旋而上,沿途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这时季节刚入初秋,这里的植被十分茂盛,夹道两边,或是竹林掩映,或是木荫成行,路边时而有几朵小花点缀,几块怪石林立,半山之处零星的几户人家,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一路而上,先是到了九华街,朋友家就住在九华街再往上的肉身宝殿旁边。听朋友介绍他们的家的位置算是在半山腰了,从车上下来,顿时感觉空气凉爽清透,这个词一点没有夸张成份,山上温度略低真是凉爽清透,对于我们呼吸惯了城市雾霾人来说,似乎这里空气呼吸起来都顺畅许多。此处海拔诂约一千五百多米,我还是有点高原反应,耳朵有点嗡鸣,不过在这清凉的空气包围之下,这种微微的高原反应,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开门见山

九华山上的寺庙

到了朋友的家里,把东西杂物放入房间,站在这高出马路地面的两米左右的小院里,“开门见山”这全词用在这里很是恰当,门前是上山公路,路边便是悬崖峭壁。远远望去,残阳如血,群山如波,云蒸霞蔚,仿佛间置身仙境,飘飘然欲乘风而去。夕阳的映衬下这一切都有一些朦胧羞涩感,花草树木,奇峰怪石,也似有了佛性。
环顾小院四周,院子一边是两层的小阁楼,都是早年建的,也有一些空房间提供给一些香客居住,所以环境优雅干净。
院子中间摆放有圆石桌,四个石墩摆在四方,朋友的父亲摆了一些水果瓜子。坐在这凉凉的石墩上,阵阵微风吹来,身上顿时感觉有些寒冷,原本在山下燥热顿消。
院子的一角摆放着一些盆栽,可能是山里人都有如此习惯,他们对花草有着特别情感,每家都会弄一些小花小草的盆栽,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是摆在院子里也别有一番情趣。种植这些花草树木,也许是醉翁之意,更或许是雅致所至亦未可知。就像古今的高士一样,隐居山林,终日与花草树木为伴,这也许是山里人天生的爱好。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肉身宝殿的夜景

吃过晚饭,趁着酒兴,我们一行人,来到一处位于山中盆地的九华街。当时天色已近深夜,圆月当空,群山像块旧旧的丝绸,褶皱起伏。进入九华街的广场里,有一些大妈在跳着广场舞,真是应了那句,“有广场的地方就有大妈,有大妈的地方就有广场舞”,这似乎成了中国的一大特色。不过在这庄严胜境能见到广场舞,多少有一些意外。
我们在街上随意的走着,大多都是一些旅游纪念品,特色小吃和香烛而已。有个店家门口养着几只会说话的鹦鹉到是让很多游人驻足,其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特色,以前的传统老民居在这里几乎已经消失匿迹。
走着走着,便到了百岁宫,建筑也都是一些标准中国式庙宇建筑,并没有太多特色。到是牌坊上的两句话让人心头为之一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也是为什么地藏王只是一个菩萨。这是需要多大的魄力才能道出此话,也许这就是信仰和慈悲的力量。
大多数人都接受人心本善,所以佛家才会有渡化世人之说。身为掌管地狱的最高长官,他却不为了自身的生意着想,而一心想要把人往天堂送,这就是舍身为人,大公无私,想想时下的官吏,在他们下地狱时见到地藏王会做何感想。
千年来地藏王一直还只是个菩萨,而且他这个菩萨定然会一直做下去,一直到人类终结的那一天。只要人存在就会流着不同的血,有着不同的想法,就会有善恶之别。“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句话也许是一种期望,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也许太过于清楚和了解人性,当他讲这句话时,嘴角可能满是悲哀。

做一回香客

烟雾袅袅的香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朋友的父母早已准备好了早餐,父母辈的人总是习惯早起,习惯了辛勤劳作,并未因此而埋怨,我至今无法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能量。关于父母的这种爱,胜过人间万万千千,男男女女,生生死死的誓言。
吃过早饭,决定先去烧香。我不是佛教徒,但我也从众,拿了一盒香,两支蜡烛,据说这是烧香的基本套餐。
在路上我们在讨论彼此拿的都是什么香,我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香,盒子印的是“有求必应”,每个盒子上印有不同的金字,有求财,有求平安等等,适合各种类型的香客,这样一看也算是为香客做了一下分类。这些香的厂商,真的很了解我们凡夫俗子的需求。一路他们在讲要许什么愿,求什么缘,我想了想,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求,一方面是不信这些,另一方面是我也真的没有什么好求。
转过几个台阶,来到曲折的回廊,看到了一些简介上的韩文,当时有点奇怪,为什么有韩文,通过朋友的介绍才知原来这地藏菩萨来自朝鲜。
在经过了一片竹林,便来到了肉身宝殿。


烛台

烧香原来也是一种学问,先把手里的蜡烛点燃,插在烛台上,用自己的蜡烛把自己手里的香点燃,然后面对主殿拜礼,再向其他三方拜礼,心里默念自己的祈求,我当然也没浪费一把香烛,也求了求,拜了拜,拜完把香投放在巨大香炉里,这样整个拜佛仪式就算是结束了。你的祈求信息也就发给了佛主,佛主会随机抽取,帮你完成愿望。抽不到你也不要灰心,多来几次,直到灵验,如果佛主帮你完成了愿望,你就要还愿,不然你可能会倒霉。我想了一下,这真是一种不错的营销方法,来了又来,烧了又烧,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佛祖的做法,这明明就是世俗的一厢情愿和商人得生意经。
随后我们便在肉身宝殿里转了一圈,很多虔诚的香客信徒,遇佛便拜,满目虔诚。话说香火太旺还真有点熏人,虽然很多香里加的有香料,但是烧多了味道也不是很好闻。

天路。天台

在山上府看九华街

为了去九华山的最高峰上的天台寺,我们选择坐了索道。下了索道,走过一个下坡,穿过一坐寺庙,便看到眼前一条几乎垂直的石阶山路,一级一级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山路,每块石头上仿佛都有着劳动人民的血汗。
这天中秋节所以山路上的人还是不少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个个似乎都很有盼头。也有一些人来九华山是为了游山玩水,但更多的是香客和虔诚的信徒。
一路上去,虽然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一些,还是汗水直浸衣衫,满面的汗珠,一颗一颗争先从脸上滑落,像是乐趣盎然的小玩偶,转眼便洇入石逢里。古往今来有多人从这里经过,有多少为此而流下许多的汗水,这些表面光亮的石柱扶手便是最好的证据。一路上有一些卖土特产的农妇村夫,他们从山下担一些东西上来,就算卖完也赚不到多少钱。买土特产的大多都是一些妇女,她们大多皮肤黝黑,期待的眼神看向游客,还会主动给一些免费试吃。
在石节上休息了两次总算到了天台,来到了九华山的最高峰,登高看远,世界仿佛都在脚下,此刻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登高不足以望远,不望远不足以神情开阔。在山顶偶尔一阵微风都足以撼动天地,人间在自己脚下,难怪自古圣人都向往高山。高山仰止,俯视眼下的万物,真有一种造物主的感慨,在这里你才知道人类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这是一种无法体会的快感,所以神灵们居住在山上,就合情合理了。
在山顶,你会感觉云似乎与自己相近不远,你能理解那种手可摘星辰的夸张。望着天际与地平线之间,你真的会感觉这是两个世界,好像天界与人间有着明显的分界线,下界在山顶上看去灰朦朦真是红滚滚,而天界则白云飘飘一片蔚蓝青透。这时你似乎真的对人间不在留恋,而眷恋这高山。

真佛。假佛。佛是什么?

悠闲的僧人

在我们下山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大和尚,不知从哪里一路跪拜而上,到了天台寺前平台,便全身附倒在地的叩拜,我当时被这一场面而感动,但是当他起来之后,他脸上却浮现出一脸的傲慢,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应该受到人们的敬仰,受到人们崇拜,我在他的脸上看到的他拜的不是佛,而是他内心的自我,而是孤傲的倒影。这时我想起上山的时候见到的一位妇女,她也是一路跪拜上来的,据说很多佛教徒都是这样从山下跪拜而来的,而她这一路跪拜而上,三步一叩首,我不敢想像这是怎么样一种精神。我从她红润的眼睛里,感觉到了她心里定是有很大的期盼与祈求,虽然不知道她所为何事,但能看出那是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她是虔诚的,这也许是一种愚昧。
这一僧一妇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不敢过多的去评判他们,因为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无法对这种现像做出准确的判断。

山间的大雄宝殿

在下山的时候,我也遇到几位像先前那位妇女一样的其他虔诚的求拜者,他们也是三步一叩首,有的甚至是一步一叩首,他们在用他们的行为证明他们的虔诚。我开始真的会为这种行为而感动,但还是会发自内心的去问,佛是什么,如此的虔诚佛是否真的会有应答。
我想起,在吃饭时和朋友的父亲聊天时谈到的一些事情,很多香客都会捐款,一些江浙沪的大老板,他们烧香捐款动辄几万几十万。我问这些人捐那么多钱的目的是什么,叔叔讲他们赚了那么多钱未必都心安理得,所以在这里花些钱求一个心安。据当地人说,九华山的寺庙一天收入能有四十多万,而且寺庙不用缴税。一位朋友说的更甚,在地藏王诞辰的当天,山上的钱都是一车一车往山下拉的。我想人们真是贪婪,不然香火为何之胜。

结语

太平湖

九华山之游,虽然只有短短两天,准确的讲只有一天的时间,很多地方还没有游览,多少有一些遗憾。
在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天边的云,随风或舒或卷,幻象万千,我想人生也许就是如此,随时都在变化与无常。九华山,是一座佛山,是人们心中的一块信仰石,是大多数人的精神支柱,对于有些香客与信徒来说,是生活的勇气,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有时候这是逃避内心谴责的帷幕或自欺欺人的手断,也许对于小部份人来说这是敛财的方法,或者是生存的依赖。

《望九华赠青阳韦仲堪》唐|李白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

对我来说,九华山,仅仅是一座山,是一座埋葬着祈求地狱会空的外国和尚,是一座李白当年走过的地方,而且是李白给它起的新名字,我也试图能寻着李白的足迹前行,可是斗转星移,今日所见所感,与当日李白所见所感,可能有着天壤之别,必竟已物是人非,相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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