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儿子的学校至今未开学。这大概是我们在一起相处最久的日子。
母亲节前两天，儿子给我发信息，想着要给我整个啥礼物。思来想去，说，还是给你做顿饭吧。没有开学的这些日子，中午大人不在家，他开始学着自己下厨房；常给我发照片求夸，我乐见其成。那天下班回家，进门看他穿着件刚洗过的卫衣，想到他每次一件外套穿一次就扔房间，又穿第二件，便骂了他一顿。他躺在沙发上，看看我，摇着头说，许姑娘，我在想着给你烧啥菜，然后这姑娘进门就给我一顿扎实的，真是亲妈。
母亲节前一天，他问我烧什么菜呢；我说随意，只要你烧的，都中。他开始在手机备忘录上写下他打算做的菜，盘算着去买这些食材。
母亲节这天，他早早起了，速度刷牙洗脸吃早饭。
我刚好到客厅拿东西，只见一个一米八四的男生，打开冰箱门，对着手机，逐个拿出需要的食材，竟还戴着围裙。
从来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儿子，忽然觉得今天儿子很帅气，对他来了句：“儿子，我干嘛要和你吵架呢，你这么好”；他撇撇嘴：“那叫吵架吗？都是你单口相声，骂我多好吧，幼稚！不跟你计较。”
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择菜，洗菜，切菜；我在客厅看书，不时抬头看大个子忙碌的身影。听声音就知道刀功一般，菜切着有点费劲；他也喊我，妈妈，来指导指导我。娘俩一起在厨房里，手下忙着，嘴里聊着，忽然就觉得，岁月可以停会儿，我想儿子慢点长大。
他看着我：不要告诉我，你又想哭啊，你眼泪水是真不值钱，咋一动就要哭？原本还以为要矫情一番，给他一说，眼泪生生的就回去了，尬笑一番。
他把西红柿烧牛腩放在灶头炖上，开始炒菜。看来有平日的积累，一会儿功夫，韭菜煎鸡蛋，凉拌金针菇，花菜炒肉丝，菜秧汤，四菜一汤，悉数上桌，不究其味，只看过程，已近完美。
在外上学想他，在家时间久了，难免鸡飞狗跳，唇枪舌剑。每次战斗过，都想让他立马回学校，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他倒是心大，默默地把我念叨他的事做好，然后先跟我说话。我说，不是才吵架吗？干嘛跟我说话，不想睬你。儿子笑得：亲妈，你真是够了，我都忘了，你咋那么大气性，来，我抱抱你，也就是你亲儿子才这样对你，女人真是事多。我自己也笑了，确实有点幼稚。反思着，这个妈妈是不是当的都没有儿子好？
每晚他都要出去走路，目标步数一万。明知我最近不喝奶茶，七点以后不吃东西，他保证每晚在外面都要给我打电话，对话都是一个内容：
“妈妈，你想喝什么奶茶？”（都不是问喝不喝，而是直接问喝啥，默认我同意喝了）
“我不喝”；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买奶茶的钱都是我省出来留给你的，我马上要回来了，快说”；
“你，走开，滚一边”。
他每次都能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挂电话。
他上高中时，我脚骨折，每次复诊都是他抱着，或者背着，一口气上楼下楼。常常揶揄我，许姑娘，你低调点行不？再这样下去，我是抱不动你了；又说，你好好珍惜，你儿子的第一个公主抱准备留给女朋友的，可你竟然骨折了，只能勉强的给你了。
现在又每天都要问我喝啥奶茶，这几个意思？到底是嫌弃我瘦了还是胖了。
不上学的这段时间，家里的卫生他包了，扫地，拖地，抹灰，刷鞋。处女座的我，总是觉得他搞得不干净，看他拖地腰都是直的，心里直嘀咕。不敢明说，怕话多，惹他不快，撂挑子不干了。绕着圈子，他一眼看穿，“小姐姐，又嫌弃我做事不如你意是吧，你这姑娘，真不讨喜，我能不能不干了，你在隔离点呆了四十多天，家里和谐的很，我爸从不叨叨我家务做不好”，吓得我连声否定，怎么可能？我可满意的很。
那天我俩聊天，不知怎么说到出国留学这个话题。我说自我管理能力差的孩子不适合出国；他白了我一眼，说我啊？我说不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我觉得别人家孩子好，别人不也觉得我儿子好吗？他说，你也不想想，有几个我这么大的儿子愿意和父母一起出门，五一假期，我都陪你俩去了两次城里，进商场，逛公园。每次都走了超过两万步，累的像条狗。
今年两人一起出门，旅行社的朋友说，这次你们家的联系人就写你儿子了，有什么事直接和你儿子对接。我有点懵，这是第一次我只管当甩手掌柜。恍然儿子真的长大了，大到可以开始承担家庭责任和担当。
那天看蒋勋的一次演讲，谈到母亲的时候，他说“我的妈妈……”，忽而心有感慨，古稀之年的他，既不叫妈，也不叫母亲，而只叫妈妈，这大约是我们牙牙学语的时候，第一个会说的叠词。这样称呼，是不是总觉得自己一直是妈妈的孩子，哪怕岁月和时光已带我走进七十多年的光阴。想到儿子平时进门，出门和我招呼时，都是单字“妈”；有求于我时，会满脸堆笑的用上叠词“妈妈，妈妈”，是不是开始叫“妈”的时候，孩子就渐渐长大，且渐行渐远。正如看过的文章里一句话，那些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是举世无双好时光。
昨天母亲节，儿子哄我说，只要母慈子孝，（我想笑但又不敢，硬是忍住了，明明常鸡飞狗跳）并不是只有今天才是节日；又说我的妈妈善良又能干，永远是我们家的中年少女，虽然脾气上来确实拧巴。
谢谢你，我亲爱的儿子，虽然有时有点二五郎当，但也是个善良温暖的青年，在既见得星光，也见得尘埃后，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