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究竟是什么？

———写在美国枪击案之后

        十几天前，美国又发生了两起大规模枪击事件，造成德克萨斯州和俄亥俄州32人死亡，40多人受伤。

        与他国不同的是，美国人心中“枪”的概念，从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颁布伊始，某种程度上就已经脱离了它的传统意义：它既象征着某种权利和自由，又是近几十年来美国人心中实实在在的痛。

        要更好地理解枪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价值和意义，就不得不追溯美国的建国史，美国人拥枪的历史甚至还要早于美国的建国，并同英国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

    许多美国人，尤其是在早期的美国人看来，拥枪的权力是天赋人权之一。这种观念可以追溯到英国，1689年英国的《权利法案》第七条规定：“凡臣民系新教徒者，为防卫起见，得酌量情形，并在法律许可范围内，置备武器。”

        从坐着“五月花号”来到北美大陆后（实际上，在这之前几年，已经有一批大概六十多英国人到达了北美，后来英王派人专门找到已经被伤病饥饿夺走了近一半人生命的他们，问是否愿意回国，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去，理由是这片广袤的土地有广袤的“自由和希望”）先期到达的”探险者”们（有书称为殖民者，是不准确的，殖民是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逐步建立了殖民地。为了反抗暴力、阻止其他欧洲人与印第安人的入侵、镇压叛乱以及自卫，枪便成为早期殖民地人安身立命的必备之物。

        在美国早期一些州的宪法中，如1776年宾夕法尼亚州宪法便明确规定“人民有权力拥有武器以保护他们自己和本州。” 而弗吉尼亚州、马萨诸塞州和纽约州的政府甚至用法律的形式强制要求民众拥有和携带武器。这些配枪的男人，便形成美国的民兵传统，成为建立美国最重要的武装力量。如1769年的波士顿《时代杂志》，就呼吁波士顿公民拿起武器武装，反抗英国政府的滥用权力：“拥有武器以保护他们自己”，以及如布莱克斯通（英国十八世纪法官、政治家，《英国法律释义》作者）所指出的，当社会和法律的制裁不足以约束压迫和暴力时便可以使用，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一项天赋人权，这是英国《权利法案》所确认的。实际上，几年后，1775年4月在莱克星顿小镇打响独立战争第一枪的也正是一些一分钟速成的民兵队伍；跟随华盛顿将军打了八年独立战争的队伍也一直是一支民兵队伍。

        因此，当美国联邦宪法制定的时候，一些反联邦政府主义者不相信联邦政府以及各州政府，害怕赶跑了一头狼，又来一只虎，于是要求宪法对人权做出进一步保障，这便是美国的《人权法案》（也即美国宪法修正案）的由来，其中第二条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民兵，对一个自由州的安全实为必要，民众拥有并且佩带枪支的权利不容侵犯。”这实际上意味着，即便受政府的统治，但公民依然有权利随时拿起枪来反抗政府暴政，不管是英政府还是美政府。这也即《独立宣言》所说：“当政府旨在把人民置于绝对专制统治之下时，那么，人民就有权利，也有义务推翻这个政府，并为他们未来的安全建立新的保障。”

        枪在美国人民心中的特殊地位由此可见全豹。

        随着时代的推进，特别是进入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滥用枪支问题，尤其是枪击案的频繁发生，给公民拥枪这一权利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反枪”和挺枪成为美国国内，上至总统，下至普通民众以及各种挺“枪”反“枪”组织价值选择。

        克林顿上台伊始曾大力推行严格的枪支管理，但遭到美国长枪协会和民权组织的强烈反对，最后通过的相关法律被大大削弱，作用有限。当时，德克萨斯州一枪店门口还打出了一条巨大横幅：克林顿输了，美国赢了！

        自1968年以来，全美共有153多万人死于枪支相关事件，另据美国“枪支暴力档案”网站发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全美逾1.5万人死于枪击，另有2.2万人使用枪支自杀。

        这种情况是美国建国者们在设定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时所始料未及的。

        宪法修正案给了美国人民拥枪的权利，人们就要知道他们必须为那些滥用武器滥用自由与权利的人去支付代价，但是他们没有料到这种滥用枪支的状况会走到今天这种触目惊心的地步。

        在美国这一特殊移民背景下形成的这一特殊的社会现状，仅从单一角度去赞赏它或者嘲笑它，都是肤浅且毫无意义的。美国有的新闻媒体指出:“这样的改变,凸现了民主社会在对抗人类越轨行为时,经常面临的困境与无奈。”安全还是自由,是美国每天都要面对的选择。

        最后，以一个真实的故事，来结束这场关于美国人拥枪的追问吧。

        几年前，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一个广场上,曾经有人发起了这样一个话动。让全国所有的不论由于什么原因而成为枪下冤魂的亲属,将他们死去的亲人留下的一双鞋子放在这个广场上。那无边无际的鞋，有的粗犷结实,有的艳丽巧，有的稚嫩柔软,诉说着一个个突然中断了的人生。美国人民站在这一双双鞋前面,一切别人对于这块土地上所发生的枪支犯罪的指责、好奇、嘲笑或者攻击,都变得很远很轻,只有这一双双鞋所盛着的一个个灵魂是真实而沉重的。因为这痛苦是他们自己的,这代价是他们为自己所选择的自由所支付的。两百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问自己:

这是不是值得? 

———写于20190811周日

后记：媒体报道，疫情期间，美国枪支商店生意空前，是又一为防备出现社会动荡，美国人备枪自卫，捍卫自己的人身和财产权力不受侵犯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