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还在滴答的摆动,指向5点时,安刷的一下起身,疾步走向柜台,用手在黄黄绿绿的药瓶中翻找到今天刚开的安眠药,简单粗暴就着水管咽下。倒在床铺,她把姿势摆好,很快就陷入沉重的梦里。
醒来后,安发现天都黑了,可时钟还在滴答的走,墙上投照的影子或明或暗,白色的纱帘在晚风的吹拂下起起伏伏,窗外街灯一展展亮起,仿佛万家灯火也不差她这一家,突然感觉这个世界空荡荡...
安慢吞吞移步浴室,双手捧起冰凉的水用力浇在脸上,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清醒。
梦境中溺亡的那种窒息感,涌动着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那种真实感,来不及呼救已经被淹没。没有人知道的她的消亡。
“安,我们改天在约。今天临时有事......sorry啦”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是枫。她对着手机斟酌片刻输出"嘻嘻,知道呢!"长吁一口气。电灯柔和的光线打向安麻木的脸,同样,不知道手机背后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心中潜伏的情感此起彼伏,说不清道不明,手机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面具。“是啊就是这样,”她把自己逗笑了。仅有几次的聚会也不用赴约,又有大把时间发呆了。
夜晚,才是她的主战场。
简单的煎了鸡蛋,牛排,配上番茄酱,夜宵就搞定了。安抽出办公电脑,一只胳膊支撑着脑袋,一只手在键盘上灵活的敲打。一缕发丝耷拉在耳边,她也懒得管,注意力集中在闪烁的屏幕上,大脑飞速运转……时间嘀嗒过去,安静的房里只剩机械键盘的敲击声悦耳动听。
作为一个2年双向情感障碍者,安表现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这是一种燥狂和抑郁间断发作的心里疾病。开心时就参加朋友的party,在觥筹交错中尽情欢愉,不开心时就习惯性把自己关在家里闷头大睡,防止那些不愉快的因子出来作祟。好在今天她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醒来后吃了镇定剂又可以继续码字。
夏季的夜晚总是蝉鸣不绝,窗前由浓郁的黑色转青色又渐渐泛白,不知不觉新的一天来了。安缓缓伸展胳膊,头倚靠在椅子上,灵感源源不断涌来,她快速构思着整个事件,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文字。突然,安感到胃部一阵绞痛,准是肠胃炎,她支撑着身体捂着胃瘫在床上,试着蜷缩起身体等待疼痛过去。思绪开始飘散,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干嘛呢?她还没被确诊还有一群好朋友,胡吃海喝吧。她们组建了乐队,在傍晚的校园演唱迎来阵阵掌声。如果?一个多么充满希望又残忍的词啊。
现在的她,已休学一年,一改之前的阳光开朗,开始恐惧社交,足不出门,把自己圈在这一方封闭自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没人愿意搭理吧?好长一段时间,诊断书在眼前飘晃,好在一切都被她积极乐观的假象掩盖,好在还有文字救赎,每当沉浸在码字的激情中,好像忘了这些疼痛纷争。
是该歇一歇了,这些年来的生活就像日夜连轴转的机器,靠润滑剂坚难维持着运作,时间久了,身体某个零件终于开小差。现在的她只想远离身边人的非议,远离喧嚣。一切索然无味。
“亲爱的安,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看了你的文字,很有想象力和感染力,我确定我们是一类人。虽然这个请求有点突兀,但我还是想争取下,下个月南沙群岛有一个艺术展,我想邀请你一起去观看。
该如何跟你介绍它呢?这里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域,一个鲜为人知的圣地。白天有成群结队的海鸥环绕塔顶,中午,我们可以乘船在海上漫无目的游荡,傍晚,还可以在篝火旁彻夜长谈诗歌与梦想......以上文字不足以展示它的动人之处,总之,它可以满足你对浪漫一切的幻想。期待你的回信。
来自远方的朋友
凌”
起初安是不屑一顾的,以为又是哪个无聊的读者玩的把戏,不予理会。可是好像陷入暗箱效应,越不要去想越会去想,她还是忍不住查了南沙群岛。她望着图片陷入一阵悸动中,短暂的失神后回复了邮件。
7月,趁太阳还没有那么灼热,安满怀期待踏上了南方的列车,开启了这场盛大的逃亡。列车开开停停,她的意识一路昏昏沉沉,兰波说,“生活在别处,因为现实生活不如意!”
一下车,是扑面而来海风。正当安愁眉苦脸拿着图纸找方向,还没看清身影,迎来一个大大的熊抱,还直接挂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的将人拽下,皱皱眉刚要开口,对方欣喜的开口,“hello我是凌,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欢迎你的到来啊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来么?嘿嘿,我有独家秘籍不能外传。"
面对眼前明晃晃的笑容,安险些被对方热情招架不住,毕竟好久没听别人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过去时光都是在病房和卧室中静待发霉。在她未理清头绪已经被凌风风火火的拖进一家靠海的民宿,别名日暮里。
还未踏入,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店家笑脸热情相迎,"好别致的小店,跟他精致的主人一样",凌跟店家左一句右一句讲着俏皮话,店家喜笑颜开直夸有眼光,大手一挥指门口车子免费骑。
过道时,她注意到了沉默的我,转头吐吐舌头"是不是我有点话唠了?"“不是,只是觉得你好厉害,路人缘很好的样子"安焦急的解释“我就不行"接着低低补到。她只是狡黠一笑,"你也很令人喜爱啊,我宣布我见你第一面就别有好感”,面对直接热烈的“表白",安腼腆的笑了。
简单的午餐后,凌带着我绕过人潮拥挤的海岸,直往人稀处走,神神秘秘的样子。再往开阔地带走,二人被眼前的景色欣喜不已,潮汐已经褪去几十余米,露出大大小小不等的礁石,海岸上星星点点的散落着海星,贝壳,数十只小螃蟹。“这是一个还未被旅游业开发的岛屿,它的美丽与富饶还没被世人知道。我们是第一个揭开它面纱的人“凌挥舞着手臂边转身解释到,眼中流光溢彩,仿佛暗示着。"厉害,厉害你真是个优秀的探险家,没有你我一定会抱憾终身的。”安很上道的捧场。二人面面相觑,捧腹大笑,为这波商业互吹。
映入眼帘,海浪翻滚着不断拍打着沿岸的礁石,一下又一下,时而热烈奔放,时而轻缓柔和,微风徐徐,好像爱人的轻抚,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安情不自禁张开双臂闭上了双眼,享受片刻岁月静好。
凌突发兴致,脱了鞋袜,跑到了岸边,"来试试?“"冰冰凉凉像果冻一样。,水时而像温柔抚摸,时而像无形的双手推着人往更深处去。凌无畏向前淌,直到半个身子没过水面。"安,你说如果通往海底的路径会是另个美丽的世界么?如果没有,供鱼虫饱食会不会是另一种永生的形式呢?“有声音传来,伴着海浪声听不真切“什么?”安诧异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鱼啊虾啊螃蟹啊比我们自在的多,可是多了人它们会惊慌的躲起来”安也同样感慨到,"是啊!我们才是侵略者”
“你看,这里以天地为空间给予无限灵感。海总是无限包容的姿态,孕育万物,哪怕人类的垃圾。依旧提供给养分,靠海吃海。天大地大,总有一处风景目睹后你会爱上它,甚至流连忘返,魂牵梦绕。现在我找到了。我正式给她命名一一像海的岛屿。”凌饱含情感喃喃自语。
夜幕如期而至,抬头就是漫天闪烁的星子,欲乱迷人眼。不知怎地有种浪漫的感觉。“来搭把手,该进入现实世界了,公主",凌恢复神态,振作地抱着一堆木头走来,屡败屡战后,篝火徐徐升起,火光照亮彼此的脸。凌看着安脸上熏成花猫,指了指自己脸捧腹大笑。"好啊,你取笑我。可是我辛苦点起来的。”安愣了下,懊恼地将手上蹭到凌脸上。二人你追我赶,海滩一阵欢声笑语。嬉闹过后,凌烤着抓来的螃蟹,虾,跟安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突然语气严肃起"安,说正经的我父母一直教导我当个淑女,举止言谈间有度。可惜我最痛恨淑女的矫柔造作,可是在他们车祸意外离世后,我现在痛恨自己的大大咧咧,讽刺吧!",说着她笑起来却满眼潮湿,安沉默片刻开口"可是,凌,我很羡慕你能轻易得到别人喜欢呢,这世间有各种活法,她们是为了你好,但是不一定都对。她们会在天上祝福你的"说着抱了抱凌。原来表面乐观开朗的凌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快乐的时光很快过去,终于要道别的时候。
凌伤感的说到“你是一个令人怜惜的女孩,这次经历会出现在你的笔下么?还有我呢?”“会的,一定会的,这里的一切都令人难忘,尤其是有一个活泼美丽姑娘”,安也被离别氛围感染。凌最后拥抱的安,目送列车远行,她知道这个姑娘终会找到心之所安!
回来后,安不在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失眠也自然地好起来。随之病情稳定,她走出房门,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并收养了一只小狗取名可爱,生活步入正轨。这一切她都太想与凌分享了,可是微信中叫凌的头像却始终暗着,像是一个不会回应的树洞。安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直到悲伤来的猝不其防。
“hello,这段时间有没有想起我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永远留在海里了。很不幸我查出了胃癌晚期,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关注你好久了,你的文字总是透漏的淡淡忧伤,我想让你走出来,听说美景可以治愈人心,于是我策划了这场奇遇。跟你相处的日子很开心。我想带你感受生命的鲜活与热烈,生命之所以令人向往,是因为前方有很多惊奇的际遇。大胆勇敢的往前走吧,我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伴着你!
永远支持你的凌”
安觉得这个身体某个零件出错了,趴在桌上,哭的泣不成声。
手里撰着桌上收到一封信一一几个月前收到,落笔一一向海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