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我是被姥姥带大的孩子。
小时候家里忙,爸爸妈妈不是在忙地里的事情,就是在帮亲戚们忙家里地里的事情。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喂饱肚子已经是一个关于生存的难题,对子女的教育只能退居第二甚至第三,所以年轻的劳动力只能拼了命的讨生计,家里的长辈义不容辞的担起了照顾孩子的担子。
二十几岁的人没什么故事,大部分对小时候被人拉扯的那段记忆印象深刻,那时候陪在身边的人也成了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
现在的姥姥八十多岁,花白的头发,瘦小的身躯,渐渐变得不灵敏的听觉,以及越来越害怕生病的身体。
两年前的她走路带风,是真快,有时候我妈都跟不上她的脚步。虽然她因为小时候裹过脚导致脚很小,以及因为上了年纪变得有点小的身躯,但她身体硬朗,呼吸顺畅,双腿有力,有所有同龄老人都羡慕的身子骨以及胃口,虽然她的牙没剩多少颗。
她经常和我们说起小时候的故事。说她出去打麻将带着我,说她这个业余的理发师帮我剪过一次惨不忍睹的头发,说我小时候看到她的新鞋新衣服就想要。每次她说起这些都眼角带笑,然后感叹我再也不愿意让她来帮我剪头发,再也不喜欢她的新衣裳新鞋子。
上了年纪的人特别容易想人,也特别渴望陪伴。我妈和我说每次她去看姥姥,姥姥都要打听一下我们的情况。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问我们过得好不好,所以每次回家我和姐姐都会抽时间去看看姥姥和姥爷,说说以前的事,讲讲现在的事。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说,老人家也是特别满足的。
我已经有三个月没回过家了,也三个月没有见过姥姥。这次回来,她特别着急看我的伤口,我骗她只有胳膊上一处,并且已经完全愈合,即便她已经看到了一条愈合好的伤口,还是担心的不行。我对自己说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因为有人比你还心疼你自己。
岁月从来不会因为善良就让一个人永远有年轻时的音容笑貌。现在八十多岁的姥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害怕的季节是冬天,更害怕的是冬天感冒。现在她走路带不起风,走一段路很容易喘,两年前那场因为没有足够重视而严重的感冒,让她变得特别脆弱,这个一直照顾别人的人,不得不开始被别人照顾。
她不会用指甲刀,所以只能简单地用剪刀给自己的左手剪指甲,右手只能等我们回来,或者谁能想起来替她剪。每次回家我都要帮她剪一下指甲,她说我剪的特别好,不长不短,还特别光溜不扎手。每次她欣赏我剪完的指甲都特别满足,看啊,老人家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我说以后我每次回来都替你剪剪指甲,你也别怕它们长太长。
这次回家,姥姥把一些老照片拿出来让我们看。照片不多,十来张的样子,最老的一张照片照于二十年前,照片中的姥姥六十几岁,身体硬朗,发梢还是正常的黑色。最近的一张照片也过了十年的光阴,拍摄地点在白洋淀,爱美的姥姥还有点嫌弃照片中的她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她把照片用一个信封袋子小心包起来,然后再用一个常见的塑料袋套上,放在一个隐蔽但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她说现在有时候会把照片拿出来看看。看到她开始珍藏一些照片,宝贝那些故事就变得莫名心酸,姐姐和我说,回头把我们的照片洗出来给姥姥,让她也能经常“看到”我们,给所有没有说出口的思念一个寄托的地方。
以后有时间就常回家看看,回不去就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那些不曾开口的挂念,比你想象中要强烈很多,多到生活里那些被你忽视的小细节都有人替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