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久
阿久是我毕业工作认识的第一个朋友。93年,湖南人,辣椒沾酒,一顿猛喝。分宿舍跟我住到一屋。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在公司的迎新会上,就属他最能喝。两三两的52度的白酒一口一个,三张桌子十几个领导挨个喝。后来他一个人实在是喝不动了,就叫上我给他充充场面,反正大大小小的领导对他很满意,赐号“酒哥”。后来阿久说,那天晚上本来是要趁着酒劲把出国工作的事谈一谈的,哪知道酒意上头,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跟阿久熟了之后,才知道,他是学英语专业的,公司招聘时跟他谈好,国内两个月实习,实习合格外派去利比亚,工资2.5倍,美金“咔咔”拿到手软。工作两个月后,我请他吃饭,算是饯行。吃到差不多了,我说:“久老板这一远去非洲,一定要扬我中华国威。几年归来,土豪一个的时候,求老板一定要带带我啊!”他一抹嘴,站起来说,“我不去非洲了,公司变卦了。”“那你不是坑我,饭都吃了你说你不去了!”我叫道。“是公司坑我!”他仰在座位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公司不靠谱,卵蛋!枉我那天跟他们喝那么多酒,哪知道今天!”
真是没出去到国外,公司一直安排一个学英语的阿久在工地上搬了一年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能坚持这种生活一年之久。小少年刚来的时候还坚持每天背英语单词的,到一年后全部生活就只剩下上班、下班、玩游戏。
“我爸说了,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啊,将就着在这儿挣点老婆本,拉倒拉倒!”我再问他最近怎么样时,他就这一句话。
最后一次见到阿久是在他的朋友圈里。一张去长沙的火车票和臭美到不行的自拍。我问,“老婆本攒够了吗,怎么敢辞职了?”,他笑笑答道,“小爷我兜里只剩三千块,一样可以战长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说了一声,“保重,再见。”
二:络腮胡
我才认识络腮胡几天而已。他自己起的名字,叫络腮胡,他也确实姓胡,还留着络腮胡。91年的陕西人。刚见他时,就感觉他是特随性、潇洒。那天晚上聊了聊天,才知道他毕业也只有一年。一年时间没干别的,打打工,旅旅游。一个人徒步到青海、西藏,去八角街、去青海湖、大理、丽江。一路上遇到谈得来的朋友就一起走,走到要分别时就分开。“在这条路上的背包客不会饿死的,即使没有钱”,他说,“你就走到别人身边说自己来徒步,身上没钱吃不了饭了,一定会有人请你吃一顿的。”“还有,有意思的人都在路上,你碰到的会是这辈子都超级怀念的。我现在还想去一次。”他点上一根烟,徐徐抽起来。
“一次被邀请去一家藏民家里借宿,他要请我们喝茶。开始我们都很高兴,说这家人真热情,招待住宿还有酒喝。哪知道他拿出杯子后,直接抓起一把干牛粪在杯子里里三圈外三圈的擦,那叫一个认真。那种时候真的是,就算留下这辈子再也喝不下茶的心理阴影,眼前这一杯一定要喝下去。”
“你想不想未来的?有想过钱的事吗?比如家里人突然生病需要钱,而你到处玩似乎也留不下多少钱的”,我问。
“有一点点担忧,但现在不还年轻嘛,我也在做一些准备。但我还想多玩一会儿。”他说。
现在他在一家茶馆里看店,这几年的经历中,他学会了弹古琴,写毛笔字,茶道香道道道通,捎带着还能教素描绘画。他说,今年还没有出去过呢,计划年底出去一次,只是最近跟老板请假,一直请不下来。真是快憋死了。
三:李不说
李不说自然是外号,只是因为他整天闷骚闷骚的,一个巴掌打不出个屁来,心里还各种想要,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不说。这些很闷骚的人,多少还是能写一点酸溜溜的文出来,追女生用的。
李不说是正经的山东大汉,除了身高的话。从小在传统的家庭里长大,听话的好孩子,92年,准时上学放学,写作业,睡觉,考试,上大学,毕业,找工作。钱不多但也够用,家里人有心无力的也不管老实孩子,整天叫着“独立独立”的,非要想在上海租个单间,我知道,他总共一个月就发不到4千,房租大概要2千,搬好凳子坐等看他吃土喝风了。
他来上海半个月。上份工作是在一家山东一家小餐馆里跑堂,嫌累辞了,跑到上海打算靠写字为生。这一步子跨度那叫一个大,蛋扯没扯到不知道,反正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很乐观的,就是一起吃饭从来不带钱出来,蹭吃蹭喝的毛病算是落下了。
“我可能喜欢这个,应该也能靠这个成为一个有名的作家,挣点小钱,买个小房子,最好整辆小车。每天写写字,出门逛逛街,在黑暗的帘幕下拿着一杯红酒,看窗外滚滚红尘喧喧嚷嚷,独饮独酌,心中的感情犹如一涛江水不停的流淌出来... ... ”,他顿了顿,“只是,我可能只是一个穷作家,一辈子可写不出一部名篇佳作,最后会死在自己的床上,未完稿的笔记遗落在地上,一场火灾把我一切的痕迹都从世界上抹去。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这顿还是你付钱吧。”
四:生活没有选择
这是我从李作家那里抄来的。
生活本来就没有选择。从出生到上学,从工作到最后的娶妻生子养老去死,统统都没有选择。有一个时刻,好像你掌握着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好像可以控制自己的生命轨迹,那不是真的。生命的真相就是一个,是恭顺的遵从。当你学会如何放宽心量在生活给你不公不平时放得下,那你也就知道了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