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在推荐国学书目时曾言:
《论语》为二千年来国人思想之总源泉。《孟子》自宋以后势力亦与相埒。此二书可谓国人内的外的生活之支配者,故吾希望学者熟读成诵。即不能,亦须翻阅多次,务略举其辞,或摘记其身心践履之言以资修养。
又言:
将全部《论语》拆散,标举重要诸义,如言仁、言忠恕……等,列为若干目,通观而总诠之,可称治《论语》之一良法。
受其启发,我也尝试在通读《论语》后,按类对《论语》做一总结解读。
此为分类解读第四篇,总结《论语》中的“仁”之涵义。己见虽多有浅陋,却觉此法甚好,有助于更好理解《论语》。
“仁”在孔子学说中占有核心地位,其内涵十分丰富。不同的弟子“问仁”,孔子的回答也不一样。钱穆在《四书释义》中曾对“仁”之涵义论述如下:
仁者,从二人,犹言人与人相处,多人相处也。人生不能不多人相处。自其内部言之,则人与人相处所共有之同情曰“仁心”。自其外部言之,则人与人相处所公行之大道曰“仁道”。凡能具仁心而行仁道者曰“仁人”。
可见,仁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原则,是内在“仁心”与外在“仁道”之结合。仁发乎人的本心,而表现于人之行为。内具仁心,方能外行仁道。孔子有教无类、诲人不倦,也是为了培养弟子之仁心,从而弘扬仁道。
综观论语,仁至少具有下列十种涵义。
一、为人孝悌
孝敬父母、友爱兄长,这是为人最基本的,也是仁之根本。如果一个人对父母不孝、对兄长不悌,则又怎么会去真诚地面对其他人呢?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每个人都将孝悌之情推而广之,在家孝敬友爱,在外互相尊敬、乐于助人,则社会自易和谐。
二、言语真诚
孔子反对“巧言”,提倡“言讱”、“木讷”,这大概是从动机上来说的。一个人如果花言巧语、见风使舵,表面对人和善而背地里又是另一幅模样,内心缺乏真诚善意,则难以为仁。“木讷”则并非呆板愚钝,而是纯朴慎言。
三、先难后获
做事情不畏难,不浮夸,踏踏实实地去干,然后才会有收获。钱穆在《论语新解》里论之曰:“苟能安于所难,而克敬克恕以至于无怨,斯其去仁也不远矣。“正是因为事情做起来难,也正是考验人的时候。面对困难,当坦然应对,不怨天,不尤人,想方设法去解决困难。
四、克已复礼
要善于克制自己,遵行礼节,不做不合理法之事。当然,“礼”之内容,亦随时代变化而有所损益。要做到克己复礼,关键在于“克己”,当通过修身励学,不断提升自身修养,善于克制自己的怠惰、贪婪、骄傲、急躁等不良倾向。
五、恭敬
谦恭笃敬。只有内心真诚,外在的为人处事才会谦恭笃敬。敬,不仅对人应恭敬有礼,对事亦应敬业笃行。
六、宽恕
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雅量;不生怨尤,具坦荡之情怀。人与人相处,要有同理心,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七、忠信
忠实守信。“信则人任焉”,平时讲信用,别人才会信任你。当今时代,信用已不仅仅是一种美德,还是一种资产和财富,每个人都当珍惜之。
八、勤敏
勤勉敏捷,方能提升办事效率。“一勤天下无难事”,许多人事业无成,并非天资不高,而是因“惰”所致。
九、刚毅
刚正坚毅,方能应对困难挑战。“士不可以不弘毅”,一个人提升自己的生活、事业需要弘毅有勇,为他人、为社会做出贡献更需弘毅贞固。
十、爱人
要有博爱之心,有已立立人、已达达人之志。修身励学不仅仅是为了成就自己,也要成就他人,发挥自己的社会价值。这也是培养仁心、践行仁道之目的。
附:相关原文
1.2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1.3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15.27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12.3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6.22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12.22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13.19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12.2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12.1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2.23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4.15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14.1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17.6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4.15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13.27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14.4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6.30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14.42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17.1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