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我比平时早起了二十分钟,为的就是做一盘椿芽炒蛋。
自从上次把厨房搞崩溃到现在,我都没怎么烧饭,早饭、中饭、晚饭几乎都是在外面吃。
前天,爸妈过来,带来一袋椿芽,说是清明回老家时,在房屋后掰的。
刚好那个下午,宝宝大伯从老家赶回来,给我们捎来几板土鸡蛋,都是宝奶饲养的母鸡下的,个个都很“土”,很新鲜。
当晚,我妈就切了些椿芽,打几只土鸡蛋,炒了一盘椿芽鸡蛋。
还剩了些椿芽,我妈放冰箱里了,再三叮嘱我记得吃,别放坏了。
然后,我就一直惦记着。
剥了几颗桂圆,切开几只红枣,又抓了些大米、黑米,放在一起淘净,开了大火,先把粥煮上。
将椿芽一棵棵地,仔细择好,一遍又一遍,冲洗干净,切碎后,放到一只汤碗里,再抹一些葱花进去,打上几只土鸡蛋,不用其他佐料,只搁一点盐进去就好。
充分搅拌。我喜欢口感较软的炒鸡蛋,搅拌时,加了一点水。
油锅烧热后,将拌好的蛋液淋进去,淋成一个均匀的圆形,与锅底接触的蛋液最先受热凝固,变了颜色,那颜色从圆形的周边开始,包围着,缓缓向中间移动,在那诱人的金黄色中,还裹着鲜亮柔嫩春天般的绿色。
锅铲翻动几下,一锅黄绿相间的椿芽炒蛋就好了,色泽明媚,香气四溢,让你迫不及待想吃上一口。
老家那几棵椿树,我一直记得。
房屋后,有一片茂密幽静的竹林,一眼望去,是一大片浓得化不开的翠绿色,风起时,竹竿摇曳生姿,竹叶哗哗作响。
几棵椿树就生长在竹林边,都不大。最大的那棵,我爸踮了脚,用手拉着枝条,可以够到最顶端椿芽;中等的,十几岁的孩童,可以够到;最小的,我一伸手就能触到树头。
年年,这几棵椿树都会为我们献上美味的椿芽,改善一下单调贫乏的生活。
对了,我们那里不叫椿芽,叫椿头,想想还挺形象的,椿芽大多生长在枝条的顶端,不是“头”,是什么?
椿树不大,枝条就少,最小的那棵,就是一根光杆,仅有个正头。将几棵树上的椿头全部掰完,也没多少,这样,就愈加显得珍贵。
做手擀面时,我妈在切面条的空档,转身从热气腾腾、翻滚成一片白色细浪的开水锅里,舀出半瓢水,浇在锅沿旁边那只大粗碗里,升腾起一阵飘着香气的白烟,碗里是已经洗净的椿头。
再用一只大粗碗盖上,烫几分钟,就好了。沥干水分,切碎,拌上葱花、香醋、盐,再滴几滴香油,就是大半碗美味可口的凉拌椿头。记得,我家一直都是这种吃法。香椿炒蛋,是后来到城市里生活,跟别人学到的。
椿头掰了生,生了掰,掰了再生,一茬又一茬,对人们真是无限慷慨。正是因了椿树的这分慷慨,我一直对它怀有特殊的情感。
有几年,我特别迷恋阳台种菜,生菜、鸡毛菜、茼蒿、香菜、荆芥等都种过。
为着这个小爱好,买了不少专门种菜的长方形树脂盆。我一表弟在酒店做事,又给我找来几只包装“白玉菇”的泡沫箱,不大不小的,放在阳台上,排成一排,里面长满绿油油的蔬菜,感觉还挺田园的。
还经常在网上逛种菜论坛,学习经验。
有一天,看到有个网友在帖子中提到香椿树,说她种了一盆,还上了图片,中号红色陶土盆里,生长着一棵幼小的椿树苗,看着惹人怜爱。
我当即心血来潮,也想在自家阳台上种上香椿树。
阳台上,刚好有现成的两只红色陶土盆,那是种樱桃树、葡萄树时买的,树没养好,盆子闲置了。
在网上比对了好长时间,选了两株两米左右的椿树苗,为了树苗更好的成活,店家已经把多余的根须切除,树枝也都删去,只剩那么两根光秃秃的带着一点根的棍子。
在我的精心照顾下,椿树发芽了,第一年,不舍得掰,想先养养树。
第二年,掰了一次,又不舍得了,就那么让椿芽自由生长,长成椿叶。想吃椿芽炒蛋时,只在顶端,采些最嫩的叶片,端上桌的椿芽炒蛋里,只有零星的绿色。但是,入口时,椿芽的香气,仍是很浓郁。
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我怎么施肥、浇水,爱惜椿芽,这两株树就是不发枝条。春天,长出几个嫩嫩柔弱的芽;夏天,抽成长长的带着绿色叶片的叶杆;秋天,叶杆连着发黄的叶片一起飘落;冬天,树就成了光秃秃、直立在陶盆里的两根光杆,仿佛是谁故意插在泥土里的两根棍子,看着滑稽可笑。
也许是失去了信心,照顾得不那么仔细了,后来,这两棵椿树,就枯掉了。
椿芽虽柔,但它本是木本,是树木。也许,它本就不适合被圈养在狭窄的花盆里,苟活于缺少阳光雨露的阳台。它本就应该回归大自然,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自由的灵魂。我想。
又是一年椿芽绿,呼吸着清晨清新的风,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一盘来自故乡的美味。生活,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