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那山那海那小屋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题记:阿贵是一名严重的自闭症患者。出生于七十年代初贫困落后的农村,由于没有得到任何治疗,致使其将自己囚禁于心魔筑起的铜墙铁壁之中,他走不出去,别人进不来。他一生都与心魔进行着搏斗,也倍受着心魔的摧残。所有这一切,都注定了他一生的坎坷与曲折。
01 婚礼
阿贵咧着嘴傻笑着,他那两片厚厚的嘴唇好像再也不想凑在一起了,嘴唇中间几颗黄牙被暴露无遗,还有点扭扭歪歪。这是阿贵一生中的第一次笑,笑好像已被雕刻在脸上,会这样一直笑下去。
我眼睛一直盯着阿贵,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除分享他从未曾有过的开心和喜悦之外,还关注着他会不会创造奇迹,从嘴里说出半句话来,那怕只蹦出一个字。
此刻,阿贵和阿贵爹正在知客的引领下,手里端着红红的圆盘子,上面搁了一瓶酒,摆着三个红色的小酒杯,挨个桌子给客人们敬酒。
酒桌摆满了整个院子,还一直向院子外延伸,沿着街道向东西两侧摆了长长两排,昨晚听知事说今天要摆四十多桌。
今天是阿贵儿子长庆大喜的日子,这不只是阿贵一个人的喜事,也不只是阿贵一家人的喜事,而是阿贵整个家族的一件大喜事,全家族的人们都来帮忙,都来道喜。
阿贵姓刘,我俩同一个姓,是本家,又是同岁,都已五十有余,生月他大我两个月,我叫他阿贵哥。
阿贵爹是我铁叔,已近八旬,虽然被岁月压弯了腰,腰板却一直弯曲地挺着,花白的眉毛下那双爱笑的眼睛,依然有神,散发着亲切的笑意。
刚才,在婚礼仪式上,阿贵一直在笑,但笑得有些僵硬,很不自然,就像他脸上的笑和心里的笑不太一致,一个深,一个浅,人们看不透他深处的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铁叔先前也是一直笑的,笑得无比灿烂,好像要把这个冬天笑醒,让这个喜庆的日子更加温暖如春。
随着仪式进行,司仪言语更加煽情。在孙子长庆和铁叔拥抱时,他依偎在孙子伟岸的怀抱里,弯曲的身躯再也挺不起来,他被汹涌而来的泪水彻底击垮。他哭了,他把积攒多年的泪水都流了出来。他哭了,他把沉积多年的压力都卸了出去,他的泪在脸上恣意横流,他的嘴角在无序地抖动。
孙媳连忙拿来纸巾递给丈夫,丈夫边流泪边替爷爷擦着泪,满院子参加婚礼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感动着,眼里也都湿润着,他们为今天的婚礼而喜悦开心,也为明天的幸福默默祝福。
只有阿贵脸上的笑依然僵硬着。
按照农村婚礼习俗,酒席进行当中,新郎父母亲要挨桌给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敬酒。
当菜上到一半的时候,知事找到阿贵和铁叔,商量敬酒的事。知事说:“按道理应该由新郎父母亲给客人敬酒,考虑到咱家的实际情况,我的意思是由阿贵端着盘子敬酒,你在旁边陪着说说客套话,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铁叔嘴里连声说着:“中中中”
儿子阿贵自打生下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儿媳春霞又早早不在了,铁叔认为自己陪着阿贵敬酒最妥当。
阿贵端着酒盘子、铁叔陪着笑、知事在前边指引,三个人周旋于每张酒桌之间,倒着酒、劝着酒、客套着、祝福着,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极尽地主之宜,丝毫不失半点礼仪。
院子内外到处洋溢着笑脸,传递着笑声,伴随着循环播放的音乐,喜庆的声音在空旷的冬日里,飘得很久,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