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星球上只住着一个人,后来他周游了各个星球,却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这些星球上的人,这让他感到孤独。
这个人是小王子,也是他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
也许到目前为止,圣埃克苏佩里仍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文学造诣的飞行员。他笔下的小王子,有着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忧郁和哀愁。在周游星球的旅程中,小王子始终保持着自己那颗细腻敏感的童心,对大人世界的种种现象感到困惑和不解。而作为飞行员的圣埃克苏佩里,同样用一颗像对待情人那般的细腻之心,记录着与他飞行有关的人和事,以及他驾驶飞机游走于风沙星辰里的那些思考。
《风沙星辰》是圣埃克苏佩里的一本散文集,其中记录了关于他飞行的许多故事和想法。有时,他像一个浪漫的抒情诗人,将飞行的冒险历程描绘为“天使飞向恶龙盘踞的山谷”;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位孤独的思考者,在距离地面几千米的高空中,在风沙星辰的包围下,思考着人类与社会进步中一些早已丢失了的东西。
在民航业还不够发达的当时,飞行员还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职业。但圣埃克苏佩里却热衷于在天地间盘旋,希望自己能够看到更大的世界。在他第一次起飞之前,他正搭上黎明时分的第一趟公车,周围是一群抽着烟的上了些年纪的公务员。他们低声交谈着疾病、金钱和琐碎的家务事,这些东西在这位年轻飞行员面前化作一堵黯淡的监狱的墙。他明白这些人之所以选择这种布尔乔维亚的、一成不变又令人窒息的外省生活方式,是为了可以摆脱生活的沉重负担,但同时,他们也筑起了一道安全而又无趣的墙壁,狂风海浪不会再袭来,但墙外的星辰也永远无法看见。
不愿在小布尔乔维亚情调里安定下来的圣埃克苏佩里,怀着些许英雄情怀,在飞行中探寻着广袤大地间的奥秘。在他看来,飞机只是一种工具,引领人们以更宽阔的视角,去审视、解读这个已经生活了千百万年的星球。但他敏感的触角却还是察觉到,不少人追求的只是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快的纪录,忽略了飞机最初发明的目的。
他还看到社会机器的运转谋杀了人类的精神生命,车厢里正沉睡的小婴孩有着一张音乐家的脸,也许只要精心栽培,呵护有加,就可以成长为下一个莫扎特。可是他明白,眼前的小莫扎特总有一天会被生活的机器所发现、逮捕,某一天他会坐在散发着臭味的咖啡馆里,享受着糟糕蹩脚的咖啡馆音乐。社会机器的运转,让一代又一代的人生活在污垢中,不能自拔却仍然自得其乐,每一个小莫扎特,在刚出生就被判了刑。《小王子》中那个画了蛇吞大象却一直被大人误以为是帽子的“我”,就是千千万万个小莫扎特的其中一个。
圣埃克苏佩里无疑像极了他笔下的小王子,环游世界之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格格不入。与其说《风沙星辰》是一本散文集,不如说是小王子的不完全自传,那些飞行旅程中闪烁的思想光亮,都浓缩在《小王子》里一个又一个的简单故事中。也许圣埃克苏佩里有着比一般的法国人更为细腻的心思,而他又多少受些同胞笛卡尔所言的“我思故我在”的影响,所以他的感伤不完全阴郁,他的思考也带着淡淡的哀愁。
关于圣埃克苏佩里的离世,世人大多记得他在一次飞行过程中与地面失去联系,而他失踪后的很多年里,人们也一直无法找到他的飞机。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遭遇了事故,更多人愿意相信的,是圣埃克苏佩里像他笔下的那个小王子一样,在环游世界之后,突然有一天累了,启程返回自己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