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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华阴市的当天，在火车站得知西峰索道关闭，所以我们就先去了潼关。我们住在华山脚下的玉泉院附近，打算第二天一早上山。晚上从潼关回来后，旅行社的老板询问了我们的登山准备情况，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我们打算先在网上订好门票，第二天就不用取票，直接扫码检票。在兵马俑的时候，因为人多，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老板告诉我们，华山还没有实行电子票。因为担心第二天早上人多，排队买票耽误时间，所以，我们当天晚上，就去华山入口把门票买了。内心也是迫不及待，想要感受一下华山的气氛。在西安买错火车票，退票之后去了兵马俑；来到华山北站，得知天气状况不好，西峰索道停运，我们去了潼关。这一路，为爬华山充满力了曲折。
我们住的地方，距离玉泉院非常近，走路七八分钟就能到。在玉泉院的旁边，有一个路牌，上面箭头指向与文字标明：由此上山。原本以为，售票的地方就在玉泉院附近，却不料从玉泉院开始爬山，穿过了火车涵洞，走过了华山山门，又跨过了一座桥，花了接近二十分钟，才到达售票的地方。
售票点是步行登华山的真正起点，从玉泉院到售票点这一段山路，相当于不要门票免费赠送的。当时是晚上九点左右，售票点的人非常多。扫码支付与现金支付的两个窗口，都排成了长龙。许多人买了票，就开始登山了。而我们好不容易买到了票，初步满足了对华山的好奇，然后又走下山去。在山下，我们买了手套、一次性雨衣水、红牛、干粮等，做了简单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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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我们开始出发。七点钟，我们检票进入了华山景区。因为时间比较早，旁边的售票窗口，没有几个人，这里全然不见头天夜里的热闹景象。也许是白天太热的原因，明显感觉夜里登山的人要多一些。虽然华山以险著名，但是还是阻挡不了有人夜间登山的脚步。而我跟朋友只有相视一笑，感叹提前山上买票多走的山路。
一开始，山路蜿蜒在山谷，太阳虽然出来了，我们却晒不到。山谷对面的山，上半部分，在太阳的照耀下，白色的岩石明光晃晃的，而下半部分，树林阴翳，被山谷另一边的山挡住了阳光，处在它的阴影里面，苍翠的颜色，显得幽深。上石下林，上白下青，上明下暗，虽然是西岳华山，但也不失东岳泰山“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美丽。
山谷之中，流淌着清澈的泉水，哗哗的水声，悦耳动听。道路边不时会出现小店，小店的前面，往往有一口石缸，清澈的山泉被引入到石缸里。石缸水满，山泉溢出，又流入到了石缸下面的小渠里。石缸里面，店家浸泡着黄瓜、西瓜、矿泉水和铁罐饮料。单是看着这些，就能解渴止馋。掬一捧石缸里的水，洗一把脸，非常凉爽，手上、脸上仿佛都留有瓜果的清香。
山路的路面形式不同，左边靠山谷，路面平；右边靠山崖，辅以台阶。游人可以随着自己的喜好，选择走不同的路。靠山谷的一边，沿路有铁链护栏。平面路与台阶之间，有一条窄窄的小渠，里面悠悠地流淌着山泉。
我们在路上还遇见了运送物资的车。车体狭长，好像专为适应山路而生；轮胎的纹路特别深，看起来强劲有力。因为车要卸载货物，我们虽慢慢在爬山，却也远远把车甩在了后面。到了五里关，关口非常狭窄。我们正在想运货物的车怎么通过的时候，没想到，货物车恰巧出现了，轻松通过了关口，摇摇地向山上驶去了。
不知道货物车最高会驶到哪里，但肯定是到不了云门。云门窄而且低，出云门就是陡峭的台阶，云门之后的山路，都没办法行车。这时候，道路已经从山谷边，曲折盘旋到了山腰。看不见溪水，听不见清泉。能看见的是眼前的陡壁台阶，台阶两边棕色的铁链，能听见的是树林里知了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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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道院往上走不了多远，就是特别陡峭的千尺㠉和百尺硖，这之前有一块回心石，是劝体弱之人沿路返回的。如今，东道院到黑虎洞这一段距离，又开凿了一条相对平缓的道路。过东道院之后，往左走是平缓的路，往右走是回心石、千尺㠉和百尺硖。
我们选择了走右边，挑战千尺㠉和百尺硖。因为这之前走过的路，都没有让我们见识到华山真正的“险”。千尺㠉是在岩缝里凿出来的，非常险峻，每一级台阶也仅能容半足。千尺㠉非常窄，成人张开双臂的话，两手都会触碰到的左右两边的崖壁。
千尺㠉的尽头，是一面石壁，在石壁前右转，有一道石门，穿过石门才豁然开朗。从下往上看千尺㠉，台阶通向了岩缝深处，仿佛没有尽头。从上往下看千尺㠉，始终是陡峭的台阶，仿佛直抵深谷。头顶是一线天，左右两边是岩石。因为视野并不开阔，所以看到的景象并不让人感到恐惧。如果说有一点恐惧的话，则是那种置身于狭小幽暗的空间之中的压抑与局促之感。
紧接着千尺㠉的是百尺硖，百尺硖也十分陡峭，但是距离比较短。千尺㠉终点的石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遮挡了视线，封住了千尺㠉险要的景象。这样一来，千尺㠉与百尺硖的险峻，在视觉上就不能够连在一起形成合力。百尺硖没有在石缝里，头顶的天空比较明朗。所以，百尺硖也不让人感到恐惧。
过了百尺硖，登上北峰之前，还有一个陡峭之处是老君犁沟。站在老君犁沟的起点，眼前是陡立的台阶，仰头望不到终点。好在老君犁沟的两侧是树林，既不是岩石，也不是峭壁，所以也不让人感到恐惧。在老君犁沟，我看见了下山的货郎。他背着货物，左右两手抓住两边的铁链，占据着整个台阶，面朝山上，背对上下，一步一步退着下山。
老君犁沟、百尺硖、千尺㠉，都有平行的两条道路。百尺硖两条道路上的人，能够互相看见。老君犁沟的两条路，只有一小段，游人能互相看见，而千尺㠉的平行的两条路，都在岩石缝隙，游人互相看不见。或许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让山上和下山的人错开行走，才做了这样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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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老君犁沟，就是北峰。从山脚开始，我们花了三个半小时，爬上了北峰。而我们当天在华山呆了十个小时，所以一切才刚刚开始。的确，最美丽的景色，应当在北峰以上的诸峰。北峰仅仅是一个起点，对许多人来说，北峰也的确是起点。因为他们坐索道，直接就到了北峰。
北峰峰顶的人特别多，“华山论剑”的石刻，无数人排着长队等待与之合影。纵目北峰之巅，远处的山，仿佛巨鲸的鳍；山顶白云浮动，好像巨鲸卷起的浪；万仞绝壁，层层相依；白岩绿树，主客得体。看那掩耳崖边，台阶整齐，直线延伸，仿佛山中铁轨。这人工的点缀之笔，让大自然也不失神奇。
北峰到苍龙岭之间，有著名的“天梯”。天梯和中峰通往东峰道上的云梯一样，半足宽的台阶，垂直的扶手铁链。这那里是道路，分明就是一面崖壁。上天梯和云梯的人，几乎是鼻子、肚子都贴着岩壁，且主要借助手臂的力量，竖直爬上去的。单听“天梯”这个名字，就给人比登天还难的感觉。
北峰到苍龙岭之间，也有一段不出名的险路。光滑的山脊上，凿成了凹凸的台阶。台阶的两边，钉上几根铁桩，铁桩之间，连接一条铁链，这就形成了护栏。人走在这段道路上，看左边，是悬崖；看右边，依旧是悬崖。铁链扶手与路面之间的空隙非常大，唯恐脚一踩滑，人便从这空隙里坠下了山崖。而山风又呼呼地吹来，整个人都是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
走过这段不著名的险路，便来到了苍龙岭。苍龙岭形如刀刃，两边都是悬崖，上山的台阶，便凿在这刀刃上。台阶很陡峭，也很齐整。远看苍龙岭，它仿佛是安装在山脊上的手扶式电梯，永远不会通电的电梯，不过它比通往地铁的电梯陡得多。苍龙岭的险道大概两人宽，两边是密集的铁栏杆扶手。虽然陡峭，上下有些拥堵，但是却并让人感到恐惧。
苍龙岭本身是非常险峻的，也许是因为太险了，这里就多了一些安保的措施，所以它留给人的印象，更多的是陡。之前的千尺㠉、百尺硖、老君犁沟险吗？都非常险，险到名声太大，险到人们想尽办法去攻克它，于是留给人的体验，更多的是陡。天梯、云梯，很险，鹞子翻身、长空栈道，也很险，而且太险，险到名声在外，险到令人望而生畏。
千尺㠉、百尺硖、天梯、云梯，都有道路绕开它们。鹞子翻身、长空栈道，是必经之路旁侧的景点，可以选择不去体验。唯独北峰通往苍龙岭的那段不著名的险路，它恰巧是必经之路。在山脊之上随意凿了几板斧，这就是路；几根铁柱，一条铁链，这就是防护。它太普通，但的确又让人十分恐惧。可以说，在华山，险甚至不需要光芒；华山，惊魂险处在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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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岭之上不远处，有一处观景台，这里同样有“华山论剑”的石刻，观景台的护栏边，刻有“华山龙脉”几个字。原来，从观景台往前看，正好是能看见山脊。山脊如龙，延伸数里，蜿蜒有致，如龙游在空。远处的平原、黄河，把华山映衬得更加高耸，再看华山龙脉，触蓝天而剪白云，给人一种飞龙在天的感觉。
华山龙脉上面，是仙掌崖，是金锁关。仙掌崖形似仙掌，金锁关扼住咽喉。过了金锁关的第一个岔路，往右直接到西峰，而往左经中峰、东峰、南峰，再到西峰。我们选择了向左走，最后从西峰坐索道下山。
出金锁关，走不了多久就到了中锋。中锋的视线并不算佳，景色与其它几座峰相比，可谓平淡无奇，甚至距离中锋不远的云梯，直接就能抢了中锋的风头。但中锋又是必不可少的，我们了解到，从空中俯瞰，华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所以叫做华山，而“华”就是“花”，华山就是花山。倘若少了中锋，估计华山就不太像盛开的莲花了。
云梯紧挨着中锋，竖直的崖壁上，凿了半足深的台阶，扶手铁链，顺着崖壁垂了下来。站在云梯下边，仰头看云梯，云梯正如其名，直通云霄，陡峭之势，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有退避三舍之心。爬云梯就是在绝壁攀岩，胆量不大者，臂力不强者，脚力不坚者，气力不足者，都不能爬云梯。
我们爬到云梯的时候，大概下午一点多，爬山已经七个小时左右了，我属于气力不足者，所以没有爬云梯，而爬的是云梯旁边的缓梯。站在缓梯上看爬云梯的人，个个都使足了劲，因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征服的一面崖壁。云梯太有名了，所以它不乏挑战者。爬云梯的人接二连三，上一个人的脚下，就是下一个人的头顶，这就是人们爬云梯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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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云梯，很快就到了东峰峰顶。峰顶的东面是悬崖，沿着悬崖，是一排护栏，上面满是心愿带与心愿锁。我们到达东峰的时候，人并不多，等待几个游客拍完照之后，我们就有了机会登凌东峰绝顶。站在东峰绝顶，看着身下的万丈深渊，好像脚下的岩石是悬空的，稍稍伸出去了一部分。
到东峰峰顶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虽然没有日出可看，也没有等待看日出的热闹场面，但是天正蓝，云正白，群山起伏，峰谷交错，峰刚谷柔，刚柔相济，棱角分明，褶皱清晰。白色山体，绿纱为衣，万仞绝壁，草木依稀，四周景色极佳，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在宁静之中，听耳畔呼呼风声，远眺万状群山，是非常不错的一种享受。
在东峰的岩壁上，是华山以险著称的“鹞子翻身”。天梯、云梯，游客还可以自由攀爬，但是在“鹞子翻身”这里就不行了，它和“长空栈道”一样，游客必须由工作人员拴上安全带后，才能去体验。鹞子翻身虽险，但经鹞子翻身而往的下棋厅，确是很好的去处，这也算是对历险者的一种馈赠。
下棋亭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之上，亭子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仿佛这亭子是天外飞来的一样。相传宋太祖赵匡胤与隐士陈抟在亭中下过棋，如今亭子内，还留存着宋太祖输棋的残局。传奇的故事，险绝的位置，与山石浑同一体的色泽，让下棋亭更显不俗。下棋亭就像是一个擂台，而鹞子翻身则如同是上擂台之前，签下的生死状。
游完东峰，很快就到了南天门。神话故事里，南天门是天庭的大门。进入南天门，自己仿佛飘然成仙。华山奇险无比的“长空栈道”就在这里，我们去的时候，前往体验“长空栈道”的游客排成了长龙，如果我们排队等候，得等上两个小时，所以我们放弃了体验惊险刺激的长空栈道。
从长队旁边走过，我们到了南天门里的最佳观景台。看身旁的崖璧上，一人宽的险道，无数游人贴着悬崖，在排队等待进入长空栈道。往下看，悬崖峭壁之上，木板铺成了一条一尺宽的险道。险道之上是悬崖峭壁，险道之下是万丈深渊，游客都拴上了安全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在险道上面挪动。
虽然没有亲身去体验长空栈道，但看着都叫人心惊胆战，冒出一身冷汗。华山的险，并非只有亲身体验了才能感受到。华山的险，是可以传递的，可以相互感染的。一座山峰险，挨着的另一座山峰接着险，互相竞争似的。一个人去走险道历险，看的人仿佛也在历险。这就是华山的险，不仅仅险在脚下，还险在视觉里，险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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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天门，我们很快就到了南峰峰顶。峰顶是一个斜面，能够容纳的人并不多。而这为数不多的人，都争着与标识南峰峰顶的石碑合影，你方结束我登场，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慌慌张张。石碑下面的平台上，依旧有一块“华山论剑”石刻，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人们等待，合影，然后满足地离开。
石碑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蓄水池，大有承接上天之恩泽的寓意，里面沉淀着硬币，漂浮着纸币。游客来池子边看钱、投钱或者拍照。峰顶虽人来人往，但大抵流程相似，这是峰顶所呈现的人文的景观。
站在南峰峰顶，眺望南边，群峰耸立，山峰山谷相间，褶皱极其分明。群峰张牙舞爪，山脊宛如刀刃，有竞锋争利之势，显勾魂索命之态。南边的山，树木明显要茂密一些。群山不是穿的绿纱，而是改成了绿衣。这和之前在东峰所见的景象是不一样的。
再看西峰，西面壁立千仞，垂直而下，如被巨斧劈掉了半边。贴着悬崖，裸露的岩石脊背上，凿成了齐整的登峰之路，看上去既惊险又壮观。台阶倾斜向上，直指云端，走在登顶西峰的路上，真可谓“青云直上”。顺着山形，峰顶修建了吊脚的建筑，支撑建筑的立柱，就落脚在悬崖峭壁上，于是西峰看上去，似乎就成了神仙的居所。
从南峰到西峰的路上，有一个平台上，设置的有望远镜，只需手机扫码便可以使用。用望远镜虽然能将远处看得更清楚，但总觉得不够真切。望远镜削弱了真实感，舒爽感。我更觉得站在西峰峰顶纵目远眺更舒坦。走到西峰之时，几乎已经看够了山。因此，远处的黄河，山脚的平原，更多的吸引了注意力。黄河蜿蜒如龙，山下辽阔平整。华山的陡峭，山下的平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禁不住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东峰是看日出，按理西峰就适合看日落。因为头一天刚刚在潼关欣赏了黄日落日，加上担心索道排队的压力，所以我们选择了下山。缆车从绝壁开凿的一个洞口出入，洞口所在的山几乎全是岩石，连绿纱也不披了，米黄的肌肤，让山看上去健硕、结实。山体上竖直的岩缝清晰可见，整座山就像是层层挤压在一起的。这真是猿猱欲度愁攀援啊。
晃晃悠悠的缆车，悠闲惬意的时光。缆车先是下行到山谷底，接着上行，翻过一座山头再下行，整个运行轨迹是波折起伏的，带给人新鲜愉快的体验。下了缆车，坐了大巴，经历了好些回头弯，终于到达了华阴市，结束了十个小时的华山之旅。
爬华山的过程结束了，但爬华山收获的攀登精神，还将在今后的生活中持续相伴。这是华山给予的丰厚的馈赠。小时候读《水浒传》，知道了九纹龙史进。大学时坐火车，也曾路过华山。如今，爬完了华山，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想着《水浒传》中九纹龙史进也是华阴人，便觉得这山，这城，原来似曾相识，原来并不陌生。爬华山，仿佛是一次久违的朝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