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方壺
清幽的院落四下无尘,周复一行回来得早,欣赏院中陈设,简单的四间卧房和一个厅堂。然而他却对着院子里的防御阵法十分感兴趣。
“这竟然做了一个完整的大阵护住这院子!”顾云十分惊奇,他与周复一样对符阵颇有研究。
“玄妙之极!”周复抚掌赞叹。
去归武宗悬赏驻点的楚门三人回来了,周复拢上防御法阵。众人集结到厅堂,一一道来自己的所见所闻。
归云城地处妖兽徘徊的枯林边缘,因此在东部交界处由修士把守,向西云渺宗,向南则是归武宗,北边是无边海域。归云城形成了修士居外延,凡人居城中及北方的生存状态。
而归云城所有的悬赏中大多是枯林里的采集和猎兽。一为生活修行所需的大量物料资源,二为归云城免遭妖兽骚扰。三处门派的悬赏只是所需的人不同罢了。
而统战堂的任务皆针对兽潮的状况做额外的支援,在每个门派的悬赏据点都可领取。
李光涉想了想补充:“归武宗,相较而言更适合没有修为的凡人,不如云渺宗合适。”
归武宗并不是修仙的传承,庚寅界之人都知修仙需要灵根,而归武宗的炼体之法却不需要这个限制。炼体,以独特的方式炼化自己的筋骨皮,获得常人不可及的力量。
因此,归武宗大多收没有灵根的凡人,弟子被大家称为炼体士。
而云渺宗,集丹符阵器各家之长,虽不及丹鼎阁之流的全然精通一处的优势,却包容并进,适宜任何修士前往。
衡闻从云渺宗那处回来,也道:“云渺宗看似平平,但在各个门道里并不平庸,特别是符阵和剑法。”
众人便选定了散修盟的长青堂和云渺宗的云澜殿来做悬赏。
周复翻出自己记录的竹简,徐徐道来:“从我在长青堂了解的,枯林中的妖兽大都是一至三阶,是炼气修士能够承受的。我们不如先尝试一下低阶的穿岩鼠和梦羽。”
穿岩鼠皮甲厚实,可以做炼器的材料;梦羽没什么作用,不过容易滋养死物,形成怨灵,发现的话务必尽早除掉。
“筑基期的悬赏还有为大家族办事,有些类似镖师护卫的任务。”
祝晴将归云城的物价估摸了大概:“此地仙凡混居,用灵珠的不少。大家可兑换些,吃穿住行都需要。我发现此地的衣物防护更加坚韧,凡人衣物两百灵石能置配全套。若诸位灵石富裕,有必要替换,此地衣饰不同于我们辛辰,入乡随俗不容易惹人非议。”
她让关与月拿出买来的吃食,又道:“我给大家买了些食物。吃食也分凡人的烟火食和修士用的灵果灵蔬。我算了算,若是选择最普通的填饱肚子,一人一日约莫要用五六十灵珠。”
说完这些眼前的难题,楚泠才道:“我讲讲云台升仙会罢。天堑开启,不仅这些辛辰界的修士,还有他界而来的人,招收弟子势必定会提前。”
按照惯例,云台升仙会是五十年一次的盛会,之前一次还是三十八年前。
“若是正常算来,竟是要等十二年!”李广涉拧眉十分郁结。
“不出五年。”楚泠将方伯所说的徐徐道来,“云渺宗、丹鼎阁、源木宗、炎离宗、霜霆殿、飒雪宫与万啸山庄于云台招收弟子,其中不包括万剑宗。”
楚门的三人和穆家叔侄面面相觑。
“万剑宗招弟子和其他宗门不同,只要是六十岁以下,只管上擂台切磋,最终的胜者就可进入万剑宗。当然也有特例,灵根特别好的,或者年纪不大天资卓绝的,都可以直接入选。这些自然是少数人。”
楚泠和穆子尧望向穆千洵,穆千洵瞪了一眼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不才,虚度五十三。你们少操心。”
穆子尧只得呵呵一笑:“恭喜五叔。”
楚泠微压下微翘的唇角:“万剑宗招弟子一般比云台升仙会早上一两年,入选弟子之后通过云台升仙会考验心性的关卡便可入门。”
穆千洵哈哈一笑:“大善。”
衡闻抚掌笑道:“来日方长嘛,我们无需操之过急。在下有些想法,诸位不如听听。”
衡闻是穆国君主的幕僚,为人行事稳妥,思维缜密。
“明日我等几个筑基不如领了那悬赏先行去枯林一探,看看那些任务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在下旁敲侧击了云渺宗那处的修士,听闻了大约所需的时间,估摸了些关窍……”
次日,穆千洵,衡闻,夕照三名筑基带着三名炼气,去往长青堂各自接下三个任务。周复见了袁文,与散修盟的一队人约定一同出城前往枯林。
晌午城门口,祝晴和顾云等在那里,将买好的干粮交与他们,让他们放心离去。
昨日衡闻说得明了,提议每人拿出一灵石采买共用之物,而他们完成的悬赏所得也是均摊分成,为期是一个月。立好规矩,后续才能安心。
祝晴对要去枯林的关与月叮嘱一番,自行去往城北,继续与凡人打成一片。楚泠、穆子尧年纪小被留下,闲来无事上街溜达,累了坐在茶馆喝茶识字,十分惬意。李广涉也被留下,以防他们炼气修士有意外而找不到帮手。
他们各自有手段,在这庚寅土地上的生活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城中的青源茶馆,楚泠和穆子尧坐在廊边各捧着一卷书,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着法力无边的真人们斗战妖修的故事。
“看来如今的兽潮之乱并没有影响到凡人的生活。”楚泠托腮晃着玉简自语。
穆子尧侧头看去,那说书人正一拍桌案,大喝一声:“云渺真人使出通天的本事将那金毛狮吼一剑斩落于狱骨渊,在狱骨渊燃起熊熊烈火……”
“云渺真人?云渺宗?”穆子尧面露好奇。
“你们是天奎大陆来的吧,竟连云渺真人都不知。”临桌的一人迷蒙着眼探过脑袋。
楚泠点头笑答:“我等孤陋寡闻,还请足下指教。”
那人一身华衣,神态微醺:“可以说,没有云渺真人,就没有我们这五百年来的生活。六百年前,我天寅大陆东部被妖兽肆虐,洛羽阁、冲霄派接连毁于一旦,几近灭门。云渺真人力挽狂澜,逐步将那些修士道人的门派洗牌梳理重成战线,才阻挡住妖兽的袭击。”
“此乃神人啊!”穆子尧不禁赞叹。
那人看着楚泠眸子瞬间清亮满眼佩服,一摇折扇傲然道:“可不是!”
那人絮絮叨叨了许久,尽兴之后呼出一口气默然:“不知我何时才能拜得一师,得道升仙……”竟起身摇摇晃晃走了。
楚泠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自己的去处在哪里,一时唏嘘。
“此人心性不错,就是气运差了些。”
楚泠听到一侧浅浅话语不由侧目。
咦?是他们……
不远处案前,不就是他们初入归云城那日在善居堂见到的两人。
白衣男子的视线瞟向楚泠又收回,淡淡道:“你跟我学了这么久,就得出如此结论?”
他对面的岚衫男子挠挠头,不知错在何处,喃喃着“师叔”。
白衣男子呼出一口气,搁下茶盏:“皮相只是皮相,你不深究其中命理,如此随意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是害人害己。”
师叔不是喜欢说教的人,今日算是耐下心来与他说,岚衫男子霎时正襟危坐点头称是。
可是这正经没有维持多久,他又献媚地给他那师叔斟上茶,嘿嘿一笑:“师叔,今日还住这客栈?你看我们可是要在这庚寅界呆许多年,这灵……”
白衣男子挑眉:“怎么?舍不得了?当初……”
“嗳,嗳!舍得……舍是舍得,可为何我们不住那不花钱的,要来这客栈撒灵石?”说着他委委屈屈低声叹气,“还是最贵的。”
楚泠侧头看着说书人的口沫横飞,原来如今的门派都是战后休整过的,各派分工各司其职,战力低者如丹鼎阁迁移后方,战力高者如万剑宗成了一线的前锋。
她的另一耳却听到白衣男子所说的话不禁一凛。
“这庚寅界”、“不花钱的”,他们这意思……
楚泠侧目望去,白衣男子将灵石掷在案上,二人起身正要离去。
她屏息去听,那头白衣男子低声道:“呵!你倒是心大,愿意在别人眼皮底下修炼。”
还未待楚泠思索其中意味,右耳轰鸣,摧骨之痛袭来,带着整个身体战栗不已。
“唔!”
楚泠捂住耳朵从矮凳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如此猝不及防让穆子尧来不及动作,他反应过来忙蹲下抚她急急问:“阿泠!怎么了?”
楚泠心中直喊,那白衣男子必是恼了她偷听,她被警告了!
旋即她又委屈,谁让她耳力好,她又不是蓄谋要去听的。
穆子尧手忙脚乱取出各种伤药无用,楚泠花了半个时辰闭目调息才缓过来。
她叹气:“是我莽撞了,幸好方才那前辈也只是警告,我已无碍。”
“谁知道那人竟是个厉害的?”穆子尧劝慰。
楚泠点头,想起适才的话,忙低声转述给穆子尧听。
“你的意思……我们的住处也有问题?”
楚泠有些犹豫:“我就觉得异样,也可能是我或许担忧了。”
“我二人见识浅薄,不如回去听其他人闻的看法。”
穆子尧饮下一口清茶,看着楚泠目光沉沉的模样又道:“衡闻是我父王麾下得力的谋士,能谋一国之事,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有他筹谋,不必忧虑。”
楚泠心中的惊悸还未完全轻抚,她回想着那一瞬。她相信,那白衣男子若是要取她性命,也不过是随手之事。
楚泠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拾起书卷一笑:“我自是信十三哥的,我们去籍居罢,方伯还等着听我讲辛辰的趣事呢!”
她学着他人将灵珠置于桌案上的竹筒里,与穆子尧相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