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又下起了暴雨。在这沿海的县城,来场雨是再习以为常的事。可这次的雨,来势汹汹,像是老天缺了个口来不及缝补。它在愤慨,在嚎叫,又像在可怜地奋力挣扎着什么。
上了一天的课,疲乏困倦,还有几个学生在教室里闹腾着,玩着百玩不厌的捉迷藏。外面“哗啦啦”的雨困住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他们不停抱怨着这怪天,等着它“消了气”。我坐在大厅,若无其事地批改着作业。“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陆续有些家长妥协了,“看来今天注定要湿透了!”听着这雨声,红笔圈圈划划一页又一页,不知不觉学校里的人都散了,唯独剩下了自己。落寞地走出校门,瞧瞧外面的雨,愈下愈大。天空灰蒙蒙的,压在头顶上,说不出的压抑。是该回家了,我这个没有生活的“工作狂”。当我锁上门的那一刹那,透过玻璃门,恍惚间我又看到了你。我幻想了多少次,你会突然地出现,咧着嘴傻笑,摸摸我的头。可是我等着等着,快三十的人了,这玻璃里的影子,一次次地变成了我的幻想。
我想起了20出头那会,还有你在的那个雨天。我们大白天看完电影出来,也是这样的一场暴雨。这样的工作日,来看电影就等于包了个场。影院门口空无一人,被困的我们也是不紧不慢,没有一丝烦躁压抑。那会对于时间,从来不用思考是否够用,我们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静静等着雨停。叫来了车,你总是绅士般地打开车门让我先进,然后很自然地握紧我的手。时常,你我也像极了孩子。不对,那会我们俩就是孩子,特别的纯粹。有一次雨天,你闹了脾气,跟我这样成天吃土的女人太难有契合感了。你已经好久没吃日料了,嚷着要去。下了车,你撑开伞就跑。我在后面紧紧追随你,雨水拍打在脸上,很不是滋味。我一直嘟囔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责怪你把我落下了。后来这事过去好一阵子,我还在旧账重提。就像那会就早有预感一样,自己总会一天会像落汤鸡一般,在你面前显得特别狼狈;总有一天,你会先跑得远远的,大雨如注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
眼前的这场雨是小不了,妈妈的电话来了。虽说是三十的人了,但是在妈妈眼里,我还是个需要被提醒吃饭的孩子。撑着把大伞,我冲在暴雨中,整个人都快要被吞噬了。打开车门,对着车镜整理下了湿漉漉的刘海,已经微微泛黄的御守(你为我求的平安符)晃动了起来,左右左右,和着刮雨器一唱一和的,可是它们明明是在两个空间里。就像外面的雨和车里的我,是在两个世界。
天色渐渐深了,车外的灯闪烁着。我依稀记得,记得那个难忘的雨夜,我们踩着月光、踏着积水,吃着冰淇淋、拍着合影,寻找你爱喝的“小茗同学”。记得你在书房专注看书的样子,吃东西时像极了孩子般可爱的模样;你第一次送我99朵蓝色妖姬,告诉我“天长地久”。我捧着花儿,穿着那灰色长裙,笑得灿烂。那张照片,一直存着,存在了我的记忆深处。那夜的雨,湿了头发却暖了心……
时隔数年,我忘不了你被雨淋湿后头发湿漉漉的样子;忘不了你洗完头不爱吹干的坏习惯;忘不了那会淅淅沥沥的雨声有多动听。
那汹涌而来的想念压得我喘息不过来。此刻的心情,像极了这终于停歇的雨,总算平静了一些。深夜,只有那蝉鸣不断。“知了、知了——”我已然苍老,再不是那20来岁的姑娘。你最初喜欢的,是曾经我的青春烂漫,而不是和这暴雨般粗糙直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