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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弦之曲 (上)
那天白凤做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决定。
他逃过重重追杀,最后来到了雀阁。也许是从确定自己要开始逃亡的那刻起,他才发现唯有雀阁,才是他的心之所向。
那时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他如往常一样侧靠在窗前,整个身体交融在一片金色的光影中。
“我是来告别的。”
长案前席地而坐的少女听到这句话后明显一愣,眉目低垂,遍地仓惶。她出口的声音有些喑哑:“ 你要走?”
也许,她对这个少年,是有许些隐晦情愫的罢?只是人各有宿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她的命运就是一座牢笼。只要活着,无论身处何方,都始终无法脱离。
“是你要走了。”白凤回答,“今天日落之前你就会离开这座雀阁。”
弄玉黯然:“你已经知道了。”
白凤心中一阵酸楚。他怎会不知?从她进入雀阁的第一晚,他就已经知道了。事实上,雀阁上的明灯每一次被点亮,都在重复着这样一个过程。只是每一次的人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很年轻、美丽。可这盏明灯下的她们,唯有弄玉是对他意义不同的。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
面对少女的疑问,白凤迟疑地望着她:“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怎样选择.....身处牢笼,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
跟他走,或者留下。他从来都是看不懂她的。
可这一次,弄玉连沉默间隙的缓冲都没给他留下,她太清楚自己的目的。从进入雀阁起,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她对少年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呢?”
白凤看着那一瞬少女娇媚的容颜,温和娴雅,天地较之失色,犹似那夜月光下的初见。
那就是她的选择了。
脸上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决绝,从容。
而白凤无法相信,一个能奏出《空山鸟语》如此乐曲的人,竟然宁愿摒弃内心真正渴望的自由,自甘沦为姬午夜的枕边玩物。
“我原本以为......”白凤难过地磕眼,仰天叹吁。在琴音里,他们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认为彼此是对方的影子。而走出琴音回到现实,才发现彼此根本不是一路人,谁也无法靠近谁。
窗外有风刮来,碧色落幕轻轻飘摇,现出屏风上精致的飞鸟纹与木兰花枝。弄玉似乎看出了白凤的困惑,移步朝他靠近了些:“《空山鸟语》你认真听了吗?它的真义是说,无论命运将我带往何方。我的心始终都是自由的。”
无论这是不是违心之论,她都不会顾及了。她命途已定,只希望白凤赶紧找到自己的方向,此生永远不要再靠近将军府,永远不要再靠近这座会吃人的牢笼。
“日落之时将近,你该走了。”
她转身背对着他,隐去瞳孔中竭尽苍然的悲凉,“忘了我吧。”
“当你自由飞翔的时候,你会忘了这一切。”
白凤望着弄玉柔弱又寂寥的背影,只感到无奈和痛苦,他知道她的决定已无法挽回,此时此刻,除了转身离去,他别无选择。
“空鸟语我认真听了,我听懂了,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他笃定又倔强的语音响彻在空荡荡的殿内。
窗外有云雁飞过高远天空,弄玉朝那不着边际的苍穹望了望,一滴晶莹的泪悄然划过眼角。
将军府后院,墨鸦正在四处找寻着白凤的身影,今晚是弄玉侍寝姬无夜的日子,他从平日有交道过的密探那里得知白凤回过将军府,不用猜测也知道他肯定去见过弄玉了。
墨鸦到雀阁试探过弄玉,果然如他所料,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告诫她趁早收手,她却不为所动。很明显今晚将军府将有一起大事发生,而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将决定韩国今后的政治趋势。但他倒不是很关心这个,眼下让他头疼的是,白凤这小子究竟死哪去了。
弄玉说白凤的确找过自己,但没多久就离开了。她说的离开,是去更加广阔的天空,追寻更加空旷的自由。
墨鸦不信。
他不信白凤会为了所谓的自由眼睁睁看着弄玉去送死。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将军府。而他们平时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将军府后院,后院之外的地方若姬无夜本人没有传令,除了巡逻的士兵和服侍的婢女,像他们这种长期生活在暗地里的杀手和刺客都是不得入内的。
但墨鸦并没有在后院找到白凤。
倒是碰巧遇到一个企图潜入将军殿的刺客。
那一袭青纱罗裙在画廊拐角闯进他的视线,身后紧紧尾随的是姬无夜暗地培养的另一支杀手团“血冥四凶”。他们反光的刀刃噬着鲜血,身上冰凉的铁甲罩着乌黑的死亡气息。那女子戴着白纱斗笠看不清面容,手中挥动的长鞭如灵蛇般轻盈毒辣,与刀锋交汇间迸溅出烁烁流光,巧妙而精准地划破过招者的皮肤。
这是墨鸦见过的,能和“血冥四凶”周旋那么多招仍立于不败之地的,匪夷所思的刺客。
若是平日见此情景,他定二话不说上前抓捕那刺客。可如今他已是叛变之徒,本不该现身于将军府的他却出现在这里,除了寻找白凤他并不想多管闲事。想到白凤很可能已经擅自潜进了将军殿,墨鸦心里一阵焦虑,不由得只身前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