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苍的故意安排,让我在抗癌住院的人生中最孤独无助落寞的那些日子里,遇到了最坚强的你。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化疗室里,看见的人一张张米白的病床上的一张张苍白的脸,基本上每个人都是“愁”字的最好形容。也确实,来到这里的,不是苦等病好的新生,就是慢到死神的到来。然而,当我就要低下头,余光一憋,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那个毫无对苦难恐惧的笑。你的从容淡然深深把我迷住了......
“姑娘......”你来到发呆的我面前轻轻地摆了摆手。
“啊!没......没什么啊!我没有看你。”我竟然有点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否认着什么。
你见状,竟然学着戏谑又高傲的语气笑道“该是被我迷住了吧!”
“也对,我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就算没有头发的点缀也是一笑倾城的!哈哈”
“怪蜀黍你不要太自恋了啊!”我嘟起嘴无奈地佩服他。
“哎我说你,我有那么老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今年才20!风华正茂着呢!”
我抬头看着高高的却少了威猛的你,若是没有病魔缠身,你枯瘦的身材该是满身肌肉吧!头发一根不剩地离开你的如骷髅的头,眼睛已有点凹陷入,眼袋重而黑,嘴唇发白,皮肤干涩地没有半点水分了……你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般在我面前摇摇欲坠了……可是,你却无比的自信,仿佛是受了刑的天使。
我忍不住抽泣起来,要是没有病魔的折磨,你该是多么帅。在我们各自最丑陋的时候,却相遇了。
“哎我说你用不着感动得泪流满面吧!”
“别哭啦!那么大的姑娘了还哭是不是?”
…………
“我可以抱抱你吗?”我停止了哭泣,突然对你说。
“什……什么?”你愣了一下。
而且
我却已经伸出手把瘦弱的你抱住了。我说“以后你被谁欺负了就告诉我,姐来保护你!”
你听了之后又是荒唐又是惊喜。
“嗯哼?”
“好啊!你不可以反悔!”你又露出了个无比自信的笑容。
从那天以后,你厚着脸皮要跟我隔壁的病人换了床位,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巧脾气又不是很好,可是我感觉到你的真诚与善良把他给感动到了,好几天给他讲你小时候的事,偏偏老是被我听到,惹得大家都嘻嘻哈哈!就这样,你如愿以偿地跟他换了床位来到我的身旁。
你说,“你答应做我的守护神的!必须要在我身边才可以啊!”一贯的笑容又挂在你脸上,我想我已经被你融化了。
那天,阳光很是灿烂,如你的笑。
微风习习,我的头发尚在。你说风吹我的样子很是美丽。我说你什么时候都比我美丽,结果被你鄙视了,硬是要我说你这是帅!惹得旁人也忍俊不禁。
你每天都跟我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感情深好的夫妻患癌组合!我说你其实是我儿子〔那时候的我25〕!结果又被你不依不挠地要我说我是你的孙女!
后来我不得不把仅有的稀少头发剪掉了,对着窗口什么话也不说。
“姑姑,外面是不是有外星人坐飞船路过啊!那么迷恋的看着”你又是一如既往的笑眯眯。
“臭小子,我有那么老吗?竟然叫我姑姑!”我忘记了一切烦恼去专注跟你吵。
“姑姑生气了姑姑生气了!”你竟然耍赖地遥着头,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娃娃一样!又是惹得我哈哈大笑。
可是我不愿意了,本来笑点就低,跟你“混”一起之后就更低了,这太不爽了。一点也不像骨癌患者了!进院之前是打算在某个漆黑的夜晚自杀告别世间的。可是被你一感染,我求生欲望越发强烈。我感谢你,可又怪你,为什么让我没了勇气直接去死。
于是我哭了。“我是不是很丑?”
“姑姑,你被谁打傻了?”你这臭小子不仅没有安慰还骂我。
“你才傻呢?我是最聪明的!”
“那你又说你丑,哭才丑呢?”
“聪明人不可以丑吗?”
“可是聪明人为什么要说自己丑?我也没有头发啊!”
“不许你说了!滚一边去!”
“可是亲爱的姑姑,我太瘦了,滚不成,你看,都不圆的呢!”你转了转你骨瘦如柴的身躯,竟让我心痛起来,又觉得搞笑,那么瘦都可以那么萌。
“好了,那你说我美!”
“我美!”你勾起嘴角。
“臭小子,不是这样说!”
你嘟起嘴巴,睁大眼睛,“我美!”
“你……”我哭笑不得起来。“那你说你美!”
“你终于发现我美啦!哈哈!我美我美!”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话未说完,你把我紧紧抱住,你说,“你是最美的!”
…………
你从来都是说你小时候,说你快乐的事,说你看过的笑话想过的未来的人生,对于你的病情闭口不谈。
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隔了一帘子的床上少了你。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抽了一样,在我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秀丽的字体如你那般温柔如水。
我没有看,急忙问同房的病床的人,问你的去向。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强烈的预感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大事。
信里,你说,要我好好活着,活出我应有的美丽。你说你病好了很多,直接回家养病去了。你说很喜欢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带着健健康康的我一起去吃遍天下美食。你说我一定要坚强,没有你在我身边,更要坚强…………你说了很多很多。
可是我已经泣不成声。
抬起头,就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每天一觉醒来,你已不在我身旁……
但是我宁愿相信,你还活着,你会像那天一样笑着,像风一般吹过丝发那样的美。
现在,我依旧相信你还存在着,美美地存在着。如果有一天,还能让我再遇到你,我一定会对你说,许堂,我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