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过很多次心心念念,那就是,希望能用一己之力扭转父母的关系。这些心念细碎到我都没有觉察到它们的存在。这些心念各式各样,兜兜转转,日日夜夜在运行,只为一件事:如果父母能每天都开开心心,那么要我怎样做都可以。
于是从很小开始,我就懂得察言观色,懂得陪笑脸,懂得如何自黑以博得对方一笑,懂得乖巧,懂得努力学习,虽然这样做并不能令我开心,但这是我用孩子的心智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法。只可惜,从未奏效过。也就是从未"通灵"过。父母间的战争从未停熄过,直到母亲去世。
不,有一件事,我也算使用的得心应手,也曾心想事成过。那就是,生病。从小到大,我生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病,而有一次算是个典型。
那是我7-8岁的一天,我吃玉米碴子粥不消化,可能我只是消化不了,父母热吵冷战给我带来的无穷尽的情绪,我能深刻理解什么叫"吃不消”。面对父亲突然爆发的怒吼,还有母亲无声无息死一般的沉默,我真的是感到太累了。
这一天,我把吃下去的为数不多的饭都如数呕吐了出来,然后昏迷了几天。在昏沉中,我升到了空中,向下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事不省的我,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脱离那副沉重的肉体,从此无牵无挂。自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愉悦,没有父母争吵时我的焦虑,没有需要咽下粗陋食物时的厌恶,没有陪同母亲去借钱时的羞愧,没有勉为其难学习时的煎熬。什么都没有的时光,真好啊。放下吧,放下这副皮囊,从此无牵无挂。
这时,我听到母亲在唤我的乳名,"xx,跟妈来家。"我听到了,我径直答应了,含混地叫了一声"妈”睁开了眼睛。看到母亲疲惫的面容和难得的微笑。我决定再一次回到肉体里,还做这一世母亲的女儿。
我曾用大大小小的病换来过父母一段又一段时间的平静。我的心念也曾达成过,如果这也算心念的话。
写到这里,我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父母的婚姻,他们似乎在给子女出各种各样的难题,让子女自己好好考虑,这一生到底要不要来体验,这一生到底干什么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来了就是要夹在父母中间左右为难,还要来,那就好好体验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吧。自己从这样的人生里找出意义吧。如果能从这样的人生设置里"闯关成功”,那灵魂就能连升三级啦!
父母这种儿童般幼稚的心念,令子女生不如死,他们暗戳戳的心意达成了。在母亲去世28年后,在父亲去世11年后,他们的心念依然在运行着,他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