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最近热起来了,气温在30摄氏度左右徘徊,我的屋子受太阳照射最多,里面不甚凉爽,周末宅在屋里,人也总是昏昏沉沉,入夜睡前必须要开一会儿空调方能安睡,这让我念起了老屋,位于西北平塬上的老屋。
老屋的春是干燥且能容纳生机的。地处西北,那里的春天尚有余寒,因此冬天置放的火炉不会被过早收去。每个假期的早晨,父母推开门生火,催促着赖在床上的我,家里抓小鸡每年都是在这时,小鸡们叽叽喳喳被关在一个超大号的纸箱子里,摆放在杂物间,那里也生着一炉火,父母忙于农事,早起替我和小鸡生好火之后便匆匆下地,喂这些小家伙的任务就落在我的头上,记忆中这些小鸡都不会太老实,盛满饲料的瓢伸进纸箱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啄我拿着瓢的那只手,于是我只好快速伸入,倒完饲料后快速抽出。屋子暖烘烘,小鸡叽叽喳喳,拿着盛满饲料的水瓢的我,仿佛构成了一张剪影。
老屋的夏是安居听雷音,伴雨入沉眠。雨,对于焦渴的庄稼来说是救命的良药,但对于游子或者旅人,则是烦恼的伤寒。不知是否是错觉,总感觉近年下雨雷声响亮不及幼时。在家乡时,每每看见乌云飘过田垄,听见雷声划过瓜蔓,我和小伙伴们就快速跑回家,站在老屋的门帘后面看逐渐发暗的天空,少时,几声响雷,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土地上。虽然我们都害怕打雷,但是隔着门帘,心里既觉得刺激,又觉得安心。西北的雨骤停骤行,傍晚或许能稍见一抹夕阳,但待到晚上,可能又开始下了起来,躲在被窝里,躺在土炕上,听大雨落在屋顶瓦片上又汇聚成一线从屋檐落到庭前,加之那时没有烦恼,入睡极其容易。
老屋的秋是瓜果飘香、凉爽宜人。西北最舒服的季节算是秋天了,因为那里的作物不像南方一年几熟,秋天对于那里的人来说真正意味着收获。家里每年都种西瓜籽瓜,父母不会将其都卖完,总会留上好几百斤,一个个瓜,圆咕隆咚,被摆放在家里面不住人的屋子,那个屋子里也会有独特的味道——见识少的人不会相信,瓜果成熟后是会有独特的味道的。秋天父母忙完了地里的活,傍晚五六点吃过晚饭,等到太阳落山、星星刚刚出来的朦胧时候,母亲在院子里面摆一个木桌,打发我们这些小孩子打开那个装瓜果的房间摸两个瓜出来,西瓜切“牙儿”,籽瓜分半,一群人坐在院子里面享用这些美味,用一年辛苦换来的美味,当真是田园风光,无限美好。
老屋的冬是烤洋芋片的香味,是罐罐茶的甜蜜。冬天万物避藏,一切事物都在休息,等着来年继续茂盛,但表面上安安静静,根部却仍然保有活力,我们这些孩子也一样。作为一个西北人,没有在生火的炉子里烤过土豆,童年是不完整的。那时候村里人普遍贫穷,孩子们最易得的食材便是土豆。土豆切片,找一双筷子,用水将火炉的炉盖清理干净,把土豆片放在炉盖最外围,什么都不撒,依味儿辨别是否需要将土豆片翻个个儿。一番操作,金黄略焦的土豆片便已备足,攒个三五片,放在嘴里,“咔滋咔滋”是幸福的味道。冬天赖床更加普遍,祖父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每当我被“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唤醒的时候,我就知道有罐罐茶喝了,祖母炸的“油饼儿”酥脆可口,伴着已经沸了许久的甜茶,是我这么多年依旧向往的早餐。
屋子生来就是给人居住的,我一直相信人会对屋子产生感情,屋子对人也冥冥存在着一种情愫。以前天南海北的人们有着不同的屋子,屋子适合不同居住环境的人们,但现代的建筑已经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了,屋子仅仅只一个建筑,建筑家只追求快速将屋子建好投入使用,没有给居住者留下任何类似听雨打屋檐遐想的机会。曾经住过老屋的人心中多少会存在对老屋的感情,但是以后的孩子们呢?老屋恐怕将要消失在历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