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1
水生跟我说，他一生之中爱过很多人，很多女人，有的早已忘记了姓名。
我说水生，你不累吗？
水生靠在沙发上抽着烟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
“打住，我知道，没有脚的嘛，不会落地的嘛。”
“你知道不代表你会懂。”水生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
真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2
水生跟我说他恋爱了，我说，你哪一天没有恋过？
“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真的，你每次都说不一样。”对水生的话，我已经产生了免疫力。
“你看这张照片，像不像？”水生神神秘秘的递过来一张照片。
“什么像不像，你在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像不像阿水？”水生小声的说。
仔细一看，单眼皮，苍白的脸庞，右边眉毛下的一颗痣，还真像阿水。
我知道，水生是用心爱过阿水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水生还不叫水生，后来因为阿水的离去，才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并强迫我们这样叫。
当然不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而是怕，再勾起他伤痛的回忆。
3
若说每个人闭上眼的时候第一个会想起的人，就是他最爱的人。那么水生闭上眼想起人的人，就是阿水。
很多人向往这样一种境界：跟心上人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对，情投意合，不知不觉成为彼此生命中天经地义的一部分，无须盟誓，不必磨合。
水生和阿水便是如此。穿过一条裤裆，也扮演过新郎新娘。
若不是那一年的意外，我想，水生和阿水会真的变成彼此的新郎新娘吧。
那天我和阿水、水生还有其他的小伙伴照例去河边游泳，水生的水性最好，第一个下水的总是他，没成想，突如其来的湍急河流在水中迅速形成一个漩涡把水生困在了中央。
“若不是阿水为了救我，她也不会……”水生每次和我说起此事，我俩都会相对无言彼此沉默祈祷。为阿水祈祷。
阿水成了我和水生记忆中永远的伤痛。
4
再见到水生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白色的床单和他腿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
“说说吧，怎么自己作践自己的？”看着水生这副模样，我没好气的问。
“你还记得上次给你看过的那个姑娘吗？”水生兴奋的从床上坐直了起来。
“你身边姑娘这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和阿水很像的那个。”水生说这话的时候手还不忘在右边眉毛下面比划。
“噢，那个啊，我知道。”
“哎，她啊，刚在一起不久就说他爸妈给她在家里安排了相亲，嚷着要回去。”水生又从床上倒了下去。
“要走的人啊，留不住。”我忍不住火上浇油。
“谁说不是呢。要走的那天，我骑着我的小摩托追她的车追了好几里地，这不，一不留神给旁边小车擦了。”
“要不是你已经躺在病床上，我早晚也得把你打到病床上去。”说完我给水生递过去一个苹果塞在他嘴里。
水生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深叹一口长气后说：“你知道吗，我追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阿水，越看越像，又越看越远，我拼命的追啊追，追啊追……”
我没有说话，眼角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5
水生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后，喊我去他接他出院。
“以前啊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 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刚迈出医院大门，水生又开始感慨了。
“来，烟给点上。”水生放荡不羁的样子还挺酷。
点上烟后，还没等我开口，水生接着说起来：“其实啊，那只鸟什么地方也没去过。”水生问我知道为什么吗？
我点点头，但没发出声，我们都很酷。
“因为那鸟啊，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死了。”水生在吐出一口烟圈后说道。
是啊，从一开始就死了，我懂你，水生。
深爱过阿水的人啊，又何止你水生一人。
当心里藏住一个人的时候，连相似的影子都可以缅怀半生。
阿水之后，再无深情。
我和水生都变成了那只没有脚的鸟，不断的飞啊飞，飞啊飞。
飞过山河大海，穿越人间冷暖。
从此爱过的每个人都像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