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南部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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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身:《印度之旅|热身:斯里兰卡的5个小时》
印度之旅结束后,我们回到中国,先生说:“真没想到,我们已经举行过三场婚礼了!”
我说:“哪有三场?”
“Johnny家的那场啊,那是第三场!”
是啊。那纯属计划之外的恩典。
先生对我这次的印度之旅“设计”了多个兴奋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设计的一个兴奋点竟然是和Johnny一家的重逢。
我们在马杜赖市的行程之一,是看看先生之前住过的房子。那个地方在市区里的一个居民区,离我们下榻的酒店不远。由于离开了这么多年,先生只记得街道名,不记得门牌号了,我们叫了一辆Auto带路。先生告知了街道名,Auto司机信心满满,说他知道那个地方。
如果说锡沃加西是农村,那么今天要去的这个住宅区就属于市区里的了,那么就有机会见识不同阶层人的生活了。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Auto司机在我们告知的街道上绕来绕去,先生搜寻着每一栋房子,就是找不到他原来熟悉的那一栋。这里的房子都变了,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无奈,我们下了车,希望步行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那个地方对于我来说是完全没有概念的,所以只能靠先生自己的能力来寻找了。找啊,找啊,始终找不到。先生有些泄气,这么大老远飞过来,如果我见不到,无疑是一种遗憾。而我却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们应该就在那房子附近,就是认不出来而已。既然就在附近,也看到周围的环境了,具体是哪一栋已经没关系了。可能它被装修过,涂上不同颜色了呢。而且这里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还真的很难辨认出来。
先生还在努力寻找,我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这些房子又遵循了和纱丽一样的色调,花花绿绿的。每户人家就像我的家乡一样,自己盖的小楼,都有两三层,按照自己的喜好,把房子刷成不同的颜色。在欧洲,民居的房子外墙是要配合整条街道的统一性的,看起来会很有秩序。印度就不同了。如果自己家可以盖房子,肯定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来,把房子刷成什么颜色都有。还真别说,如果把某一栋房子单独拿出来欣赏,还是挺有味道的。如果街道再干净一些,再种些花花草草,那这个小住宅区就很有格调了。对比我家乡的民居,印度的民居构造更加艺术一些,我也更加喜欢印度人对用色的大胆。
走也走累了,拍也拍够了,先生想放弃了。正当我们走到住宅区的路口,想离开这个区域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庙的旁边坐着几个妇女。其中一个指着前面的方向,叽里咕噜地说着泰米尔语。先生听得似懂非懂,那妇女的意思是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外国人),应该住在那边。”
先生回忆起,当时他和他的两个难兄难弟是这个区域仅有的三个外国人。也许当时这位妇女还是个孩子呢,也许她认出他来了。不管怎样,先生又燃起了希望,我们又朝着妇女指着的方向走去。
结果是,我们还是找不到。这次真的是要放弃了。先生说,我们在这里做一个祈祷吧,毕竟来了,毕竟以前在这里住过6年,祈祷后我们就走。
我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在心里默念了一篇祷文,就开始要打道回府了。
那个住宅区有好多条路,我们竟然有些迷路了,在找路口的过程中先生还是念念不忘,还比比划划:
“我记得房子旁边有个卖羊肉的小店,我每次回家要经过那个小店,然后进入一个小铁门,然后绕到屋子的后面,再从一个楼梯上二楼。我们住在二楼。我记得离路口不远的......”
正当他说完这话,我们就看到一家小店了,但不是羊肉店,是一个裁缝店。既然有人,那就多嘴问一下:“你好,你这间店以前是个羊肉店吗?”
裁缝是一位中年男士,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说:“我也不知道在我来这里之前是不是羊肉店。”
这时,先生一转身,“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找到了!就是这间!就是这间!”
原来,在这间裁缝店的对面有一个房子。先生走过去,寻找着蛛丝马迹。
“原来这座房子摊上官司了!怪不得没人住!”他指着贴在房子上的告示说。
我一眼望过去,是一座两层的楼房,门口贴着告示。我们绕到房子的后面,看到了一个楼梯。抬头望去,先生确定了,这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找到了。
先生跟我说着他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看着他,看着房子,想想我自己,觉得生命真的是不可思议。我以前万万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是一位伊朗人,他还在印度南部的这个地方住过,而现在我又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重回旧地,寻得故居,我们的行程算是圆满了。在从屋子后面绕回前面时,遇上了几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反应,好奇,惊讶,然后又招呼了好几位过来。这里算是城市,孩子们的英语还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他们就开始问起问题来了:
你们从哪里来啊?
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回答这些问题。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老人,先生又惊讶地叫了一声:“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每天唱着Iron(烫斗)的人吗?”
我说,记得。
那是先生经常跟我说的一个场景:
在这个住宅区里,有一个老人家,每天推着车子,用泰米尔语唱着Iron(烫衣服),来这里招揽烫衣服的活儿。先生每次在楼上听到这声音,就会抱着一大堆的衣服下楼给他烫。他的皮肤黝黑,很瘦,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工作,没有一天不来的。
“真没想到!这个人还在,他还在做着同一件事情!他现在竟然长胖了!”先生感叹道,我们已经走近这个老人了。
老人家原来有多瘦我是无法想象了,不过现在也不胖,看样子真的很老了。如果30年前先生就把他当老人,那么现在他至少有八九十岁了。
走近他,他并没有停止手头上的活儿,旁边坐着几个妇女。我第一次看见一种原生态的烫斗。
烫斗很大,应该也很重,铁的。中间是镂空的,镂空的地方放着碳。真的是天然啊,不需要用电,碳的热量传到铁片下,原理和电烫斗的原理是一样的。而且,我看到他烫出来的效果非常平整。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瞬间对这个原始的工具心生喜爱。后来,我们去到了其他的地方,也看到了其他的老人家用这种烫斗烫衣服。
先生问他是否还记得他。老人家看了看,说不记得了。年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先生说:“以前我经常把衣服给你烫,看来你真的是把这活儿干一辈子啊。”
老人说:“我就只会干这活儿了。”
真是感慨万分,故事里的地点和人物,又一次让我见到真容了。
我们绕回房子的前面,先生探头进去想看看是否能进去。这时一条大狗跑了出来,吓了我们一跳。那是邻居家的大狗,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年轻人解释说,这房子的主人摊上官司了,法院查封了这座房子。原本Johnny一家住这里的,后来也搬走了。
“Johnny!对,对,对!我楼下邻居的儿子,那时他10岁,他姐姐12岁。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先生又好像发现了新线索。
“我不清楚他们搬到哪里了。那个裁缝可能有他们的电话,你可以问问他。”
于是,我们请裁缝帮我们打了电话,先生真的接通了Johnny的电话。
如果那时他10岁,那现在就是40岁了。阔别了30年,这30年里都没联系过,这个男孩(男人)还记得我先生吗?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无法估量的,Johnny不仅记得我先生,他还要开车来见我们。这简直是巨大的意外啊。没有做什么计划的旅程频频地出现惊喜,我们真是激动不已。我们就在那儿溜达,直到Johnny来接我们。
期间我们还进入了一户人家聊天,这户人家的年轻人做出口生意。他一听我们来自中国,哈哈笑起来,说:“啊!我每天和中国做生意!我每天给你们出口鸡爪!”
大家注意了,我们在中国吃的鸡爪有可能是这位仁兄出口来的哈!
不一会儿,Johnny开着车来了,一个肚子稍微有点胖,样子憨厚,正直壮年的男子。我是怎么也想象不出他10岁时候的样子了。他一下车就跟先生握手、拥抱,开始叙旧。Johnny的父母是基督徒,所以他和他姐姐的名字都比较西化,姐姐叫Latha。在先生两位难兄难弟来之前,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一个单身汉当然是生活得很简单的了。楼下Johnny的父母给了先生很多帮助,先生和这家人就成了好朋友,大家互相照应。他给Johnny的姐姐辅导功课,Johnny也经常来找他玩。
Johnny说父母健在,自己有两个女儿,姐姐有一男一女,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方便照应。说着,他要带我们回家,去见他的父母。
我们高兴得很,坐上了Johnny的车,中途接上了他的爱人。这时,我发现他到路边摊买了一串茉莉花,用香蕉叶包好,还有4根香蕉。
他并没有把香蕉当水果给我们吃,只是放在了车头。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个预感:这香蕉和茉莉花是有特别意义的,就像我们广东人喜欢在车里摆几个桔子,表示“大吉大利”。至于这里的香蕉和茉莉花具体表达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那是“别有用途的。”我的这个预感没有跟先生说。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印证了我的直觉。
下车,黄昏下有一座平房,一个婆婆拄着拐杖,倚在门口的铁门上。Johnny并没有预先告知我们的到来,婆婆也没多大注意,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而已。
Johnny朝婆婆喊了一声,说:“妈妈,您看谁来了!Navid!”
婆婆看了看先生,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又把手放到嘴巴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先生走过来跟她握手,她仍然非常惊讶,无法置信,30年了,他们还能相见。
先生把我拉过来,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她是中国人。”
婆婆看着我,又看看先生,仍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婆婆好慈祥,我上去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这对我们来说都是那么意外,何况是她老人家呢。
激动了一番,我们进屋,婆婆的老伴儿也出来了,和婆婆一样的反应,他也没想到,阔别30年还能和先生见面。爷爷已经92岁了,婆婆差不多80岁,他们看起来挺硬朗的。
两老都能用英文交流,一个劲儿地跟我说:“你知道吗?他呀,和我们就楼上楼下,Johnny和他姐姐每天都去跟他玩。他对孩子有耐心,孩子们都喜欢跟他玩,他还辅导我女儿的数学课。哎呀,真没想到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婆婆一边说,还一边激动得擦眼泪。
后来,Johnny的姐姐也来了,他们的孩子也来了,其乐融融,好像亲人团聚一样。那种血缘之外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多么让人动容。而那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就是在这样动容的场景下开始的。
Johnny把我们领到不远的两层楼房去,那是他的家,旁边还有一座正在起地基,那是他姐姐的家。Johnny的两个女儿都十几二十岁了,完全能用英文交流。年轻人对中国很感兴趣,问了我很多中国年轻人是如何看待印度的问题。
我说,印度对我们来说是神秘的,我们很想了解你们。只是人们又不敢轻易过来,觉得不安全,或者生活不习惯。
她们又问,那你呢?你现在来了,你觉得怎样?
我说,我感觉没有传说中的不安全,我也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这几天我都很兴奋,我觉得这个旅程很有趣。
聊着聊着天已全黑,我们要告辞了。他们却神秘地笑着说:“这么难得30年没见,以前Navid还是单身,现在又有了妻子。我们算是他的家人,按照我们的民俗,我们要给你们举行一个‘迎接新人的仪式’,你们过来。”
说着,我就被拉到屋子的中央。这时,Johnny的爱人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出来,上面放着刚才买的茉莉花、香蕉、牛奶、还有一小罐红色的粉末。
他们说,这是个简单的仪式,印度的婚礼要比这个复杂多了。大体的仪式是:丈夫要给妻子戴上茉莉花串,要在妻子在眉心点上朱砂痣,还要同喝一杯牛奶,同吃一根香蕉。
先生在他们的指导下做着这些仪式,他们在一旁欢呼,拍照,我瞬间成了一个受宠爱的“新娘子”。先生在我眉心点朱砂痣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印度姑娘......
整个过程非常的愉悦,Johnny的爱人应该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们的存在,就更不用说他们的孩子们了,可是他们都非常热情,非常亲切,让我觉得人生又多了好多朋友。
仪式结束之后,我们一一握着对方的手,真是不舍。特别是婆婆,她还在流眼泪,还在感叹:真不敢相信,我们分离30年,这说见就见着了......
先生说它是一场婚礼,确实是有它的道理。回顾我们前两场婚礼(中国和朗的),也是这样,简单,却都按照每个地方的习俗进行。如果以后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旅行都按照那个地方的习俗举行简单的婚礼,那岂不是永远活在新婚燕尔里?哈哈!这是个好主意!不管简单还是复杂,仪式始终有它的意义。在印度,婚礼上的那一天,丈夫给妻子的眉心点上朱砂痣就意味着一个新家庭诞生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婚礼”,给我们的旅程带来了高潮。我跟先生说,看来后面的旅程很难超越这一天了,没想到才来两天就遇上这么兴奋的事情。
他说,别那么早下结论,后面还有很多让你兴奋的!
他说的没错,整个旅程,兴奋的点太多了。
那天晚上,我们久久不能平静,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恩宠之中。世界啊,它说大也大,说它小也小,那些冥冥中的安排啊,是你该遇见的终归是会遇见的。
感恩!
(敬请期待下一篇:西部第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