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读《诗经·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诳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诗经·王风》中已有一篇《扬之水》,同样的诗句起兴,“扬之水,不流束楚”、“扬之水,不流束薪”,相同中必有相同的意境和氛围,“扬之水”没有汪洋的浩渺波涛,也没有死水的寂然无生,它具有生命灵性,有着溪水特有的清清涟漪。它也是中国东方式的水,正如诗歌一般,不会有如火的热情奔放,也不会有如冰的冷淡,“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看似清浅,又不易看穿它。它们又是不同的,都有“不流束楚”和“不流束薪”的结果,《王风》中的“束楚”“束薪”浸泡了思念,故沉重“载不动”,而《郑风》“载不动”不流的原因是什么呢?

“终鲜兄弟”,起于《诗经》,熟悉于《陈情表》,“既无叔伯,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李密一字一词诉尽自己的辛酸家事,重农的封建社会家庭中,把子孙昌盛当做家族兴旺,福气安康的标志,每逢佳节,举家团圆,热闹非凡,老人安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即使现在社会,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家庭也会引来人们的歆羡。但子嗣单薄,兄弟零落,形影相吊,无所依靠,家族也若秋风中的飘零的落叶,何等凄凉!道出“终鲜兄弟,维予与女”、“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正如《百年孤独》提到“命中注定孤独百年的世家”,百般孤独,千般寂寞,终生失去了家族的安全庇护,无助时,无人施以援手;伤心时,无人安慰劝解。没有安全感,有过碰壁,被人欺瞒,遭人白眼,无人值得信赖,在世间,只能一直战战兢兢地艰难生活。

即使如此相依为命,终究躲不开生活所迫,不得不分离,雪上加霜。一人远行,一人留守,彼此都不舍,也都放心不下,“无信人之言,人实诳女”、“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或许一直都是谨慎小心,加之在乎对方,嘱咐也更加小心: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有过诸多不幸,但是他还是保留一颗爱护的心,没有完全被身世和生活污浊,他深爱着眼前的人,担心会遭受到他经历的不平,这样的爱,这样的嘱咐也是小心谨慎的,又是细微周全的。

似乎这样的嘱咐有些灰色,总是质疑周围,无法对生活敞开胸怀,其实它的背面也包含着另一种深情!

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主人公大卫,也是一个不幸儿,生活从失去开始,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失去家庭温暖,好在他没有失去爱人的心,反而用善良去关心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其实他内心也深藏着不安,害怕继续失去,不想再失去了,因此更加珍惜生活,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扬之水”,平凡无声的生活,“不流束楚”,无法承载孤独的痛,“不流束薪”,无法承载小心翼翼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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