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女儿上学的需要,我们一家三口搬到了丈母娘家。丈母娘家有一个房间原来是借出去的,妻子提出要换个锁芯,别人住过她不放心。丈母娘说没必要,借房子的人跟她很熟,不会有问题的,妻子很在乎有自己安全的空间,执意要换。
就这样,我去对面弄堂口叫了一个开锁的师傅,上门换了个锁芯,有四把新钥匙。妻子拆下一把钥匙,敲开邻居阿婆的门。邻居住着阿公阿婆,都将近90岁了,不管什么时候敲门,他们总在家。
“阿婆,我刚换了个锁芯,钥匙放你这里一把吧。”
“好啊,原来的钥匙还给你”阿婆说到,表情很淡定。阿公去屋里拿出一串钥匙,那串钥匙上有楼下总门的钥匙,也有楼上丈母娘家的钥匙,动作也很自然。
换好了钥匙,又闲聊了两句,阿公阿婆就把门关上了。
回到房间,我问妻子说剩下的钥匙是不是要给丈母娘一把,妻子看着我,不解的问到“干嘛要给她们,我才不要她们有我家钥匙呢。”
关于这个事情,我在心里纳闷了很久。后来和一个上海的同事分享,在他的分析下,我才渐渐明白这其实是上海的一种弄堂文化。老式的弄堂,一个弯曲的楼梯上去,固定住着几家人,一楼的厨房是公用的,厨房边上有个总门,几家人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在这种阁楼里,真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磕磕碰碰,就需要有个年长的来协调,时间长了,就对阁楼里的年长者产生了一种信任和依赖。有时外出衣服没来得及收,打电话找阿婆;小孩儿放学没人接,打电话给阿公;有快递上门,打电话给阿公阿婆。阿公阿婆是看着妻子长大的,现在又是看着我女儿长大的。放一把钥匙在他们那里,既是一种信任和尊敬,也是备不适之需。而不给丈母娘,道理则很简单,不想她们打扰,也不想她们啰嗦。
讲到这里,我就茅塞顿开了,也能够理解妻子总说在阁楼里睡觉比较踏实,楼道有个声音,大家都听得到,不用担心有坏人进来。而在我们自己家住的高层,妻子晚上总要仔细检查门窗有无关好,邻居互相都不认识,对我们自己住的地方没有一种认同感。
相比之下,弄堂里的邻里关系就和谐多了。我理解的弄堂文化是一种“熟人”文化,熟的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在上下楼梯;熟的内心毫无戒备,可以把家里最重要的事托付;熟的明知近在咫尺的对面有人,却丝毫不影响自己生活的从容与宁静。
在每一个晴朗的早晨,在每一个惬意的午后,沿街的一栋老房子的窗子打开了,阿公阿婆坐在窗前嗑着瓜子,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时光不停的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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