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该死……
零是痛醒的。
她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在传递一阵阵的痛楚。
……还活着吗。
零多抽了几口气,努力的把自己的上半身从地板上抬起来。外面已经是白天了,她的瞳孔一时间没有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
她费了一些功夫才站了起来,朝着厨房外面走去。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那个黑袍人扼住咽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厨房地板上面的。
“嘶……”零刚走出厨房,看到大厅的景象,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正入视线的是两具残破的骨架,其中一具的颜色已经开始发黑,而另外一具则是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几乎认不出那曾经是个人,但是还有一只手骨握在那具发黑骨架的脚腕上。
骨架的四周,废旧钢铁制成的桌椅全都是坑坑洼洼,而且扭曲的不成样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锈蚀气味。有些小坑里,甚至还有少许的蓝色液体,边腐蚀着铁皮,边冒着些许的白烟。
她拍了拍仍然有些发昏的头,依稀记得她昏迷之前好像听见了老约古的声音,可是:“老头儿?人呢?”零小心翼翼的躲开地上残留的蓝色液体,向二楼走去。
“老头儿?老头儿?”零站在楼梯口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应答。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于是她掉头看了一眼在大厅里仍然保持那个姿势的骨头,加快步子,向着老约古的房间走去。那股酸蚀的味道却依然非常浓郁,即使已经到了老约古的门口,那气味却更是折磨着零的嗅觉。不过她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定了定神,她一把推开门。
老约古并不在屋里,零只看到了一个大黑箱子,还有用一把匕首钉在箱子上的一张纸。
零拔出匕首丢到一边的桌子上,拿起那张纸看起来。
上面,是老约古写到一半的遗言。
老约古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并不会离得很远,所以他在回家之后早早的就开始整理自己的遗言。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早,这么突然。
零也没有想到,半个月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才有些接受这个已经老的不行的“父亲”。而更没想到这一份中间断掉了十三年的父爱,仅仅只是持续了半月时间。
生活之中充满了各种的意外。
谁能想得到约古违反的“戒律”会让他遭受这样的恶毒诅咒,谁又能想得到他交给零的那一瓶缴获的帝国军军用兴奋剂,会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变故。
如果他没有触犯那戒律的话,如果他没有缴获那兴奋剂的话,如果凯撒没有正好抵达杜·吉奥附近的话……
或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一切都还是发生了。毕竟那些都取决于那个美好的词“如果”,然而“如果”并不能改变现实,选择了,就不能后退,无论是对是错,都要继续走下去……
零瘫坐在地板上,手里紧握着老约古的遗言,感到全身无力。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滚,但也仅是这样。
她早就发过毒誓,不会再哭了。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仍在冒白烟的小坑,还有里面的蓝色强酸,走到两具骨骼边上。旁边的地上,还插着一根通体透明的水晶杆,那是老约古那把伞最大的伞骨。本来伞骨上的伞面伞架,全在爆炸和酸液腐蚀之中,灰飞烟灭。
化雨伞,是老约古一生中除了女儿以外最珍爱的,不仅是作为武器,而且作为对于自己曾经的辉煌岁月的记忆和见证。然而他还是用了最终同归于尽的一招,彻底的将这伞,和他自己,彻底报废。只留下最为核心和坚固的伞留在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厅之中……
零弯下腰,将地上的白骨一块块的拾起,兜在自己的衣服里。她没有理会同样被腐蚀的一干二净的黑色骨殖,因为她知道,那是敌人。零抱着老约古的骨,迈过地上的坑洞,走向那条通向希拉·钢帝古墓穴的昏暗走廊。
1632年6月22日,零将她的父母合葬到了一起。
黑色的石盆悬挂在遍布青苔和地衣的石墙上,石盆里的蓝色火焰跳动着,火光照的整个地下室亮堂堂的。零抱着膝盖,坐在石棺边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蓝晶——那是约古·钢帝古的第二节中指骨,那个黑色箱子的钥匙。她没有说话,更不需要说话,因为没人可以听到她。
母亲最后的愿望也实现了。这个小镇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留恋。
零走出地下室,用一把石锁将大门封了一个严严实实。
回到狼牙酒吧的大厅,零又坐回已经被掀翻的柜台后面,把这些年存下来的全部积蓄取了出来。不太多,但是足够她省吃俭用的过一段日子。到用完的时候,应该可以找到工作了吧?零心里盘算着,将那几枚叮当作响的银多玛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将那根伞骨从地上拔出来,推倒酒缸,一把火,转眼就将整个大厅点成一片火海。
趁着火还没有烧到二楼,零冲进二楼,背起老约古留给她的那个黑箱子,纵身一跃,跳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火焰借着麦酒的清香气息,在夜色中贪婪的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耀眼的火光照的整个杜·吉奥像白昼一般亮,紧接着,从杜·吉奥的各处传来惊呼声。铁皮在灼热的火焰中被扭曲,断裂。
你知道吗,一杯酒,可以燃烧多久。
零背着那个巨大的黑箱子,蹲在杜·吉奥的城墙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狼牙酒吧在烈火之中燃烧,崩塌,最后化为灰烬。之后,在东方微亮的曙光,和人们对于狼牙大火的叹息之中,离开了这个她成长的地方。
天色渐渐转明,零背着箱子,在向着精灵之森的方向前进,那里有一个人类聚集地,虽然不是太大,但是对于杜·吉奥来说也是个大城市。因为像杜·吉奥这种连地图上都不画的小镇,可想而知它的大小是多么的令人无视……
清晨,太阳刚刚在东方的森林顶端出现。夜寒仍然没有散去,雾气升起,化为水珠沾在草叶上,树枝上,皮肤上,带来微微的凉意。在遮蔽天空的森林华盖之下,无数的生灵生活着,行走于大地之上。而在一条通向华沙部落的小径上,有一个孤独旅人穿行在浓雾之中。
零背着箱子,百无聊赖的把手中的蓝晶指骨在指尖转的呼呼作响。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能见度不到五十码,便放下心,走进了小径旁的密林。“是时候把它打开了。”零把箱子放到遍布藤蔓的地上,将那块蓝晶指骨插进了整个箱子唯一的孔里。随着指骨插进孔中,从黑色箱子内部传来一连串的齿轮咬合的吱嘎声连着拉拽锁链的叮当作响,紧接着一声爆响,盒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了一朵盛开着的,娇艳的血红花瓣的鸢尾花。
花瓣见到风,便化作漫天花雨飘散,纷纷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