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九良,也可能不是周九良,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发现我能飘在空中看底下的人,我为这个发现开心不已。
我看着床上躺的那个人,是我吧,我的感觉告诉我,是我。但是我的身上也没有插什么管子,看起来非常的平和,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灵魂出窍了。推门进来的人打断了我想飘进身体里的想法。
啧,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如果不是眼眶那么红,鼻子那么红的话,我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他的。嗯??我看见他摸我的脸了!怎么又哭了,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我脸上,应该是热的吧,我感觉不到。
他把我的衣服整理了又整理,还从怀里掏出帕子帮我擦擦脸。我觉得这个帕子一定很香,仿佛是印在记忆深处里的香。我想告诉他,我还没死呢。我就在你旁边呢。但是我害怕吓到他,我又不认识他,我为什么害怕吓到他。但是他又好看,还是不吓他了。
他就这么整理来整理去的整了好久,久的我都快睡着了,哦对,我不会睡觉。我看见他从背来的包里拿出来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湖蓝色的衣服,他把其中一套抖开来穿在身上,摸着胸口的位置,我本来以为他又要哭了,但是他却笑了,笑的很好看,但是我好难受,我好想抱着他让他不要哭了。但是我碰不到他。我看着另外一套叠放整齐摆在”我“身边的湖蓝大褂,我也碰不到。
我开始想方法,怎么样告诉他我很好,让他不要伤心,门却打开了,来的人都是我的熟人,每一个我都认识,但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我所不熟悉的悲戚。
我看见师父伸手抱着他,好像在安慰他,他一直在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难受。云雷师兄抱着他一直哭,杨九郎就站在一边给他擦眼泪。他们俩真好呀。
怎么没人给他擦眼泪,如果可以,我想给他擦,我是这么想的。
我看见他轻轻的笑着,把病房里的人都推了出去,朝他们挥挥手,仿佛是在示意他很好。等人都走了,他就坐在我的床边盯着我发呆,我有那么好看吗,明明是他更好看一些。而且他也太爱发呆了。
他看了我多久,我就看了他多久,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护士推门进来了,不知道同他讲了什么。我都感觉到他的难过了,他看着护士把盖在我身上的白布拉过头顶,却停在了肩膀的位置,然后那个护士看到了那个大褂,伸手想把那个拿开。我有点生气,那是他给我的,你怎么能碰。他抓着护士的手,摇了摇头,护士就把白布拉过头顶,盖住了我,盖住了那个大褂。
我觉得他现在的脸色,比我身上的白布还要白。
他又开始发呆了,但是这次没有呆很久,很快的,他就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完了,他出门的时候我觉得他是要回家了把。我赶紧跟着他,我只是觉得他太呆了,可能会让人骗的,而且,我好像喜欢他。
但是他没有回去,他去了酒吧。喝的酩酊大醉,边喝边哭,他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我听不到,但我想知道谁让他这么伤心的,我想揍他。烧饼师哥来接他的,但是好像到他家的时候他挣扎的很剧烈,然后烧饼师哥就又带着他去师哥家了。
师哥家里也没什么人,就鹤阳师哥在,哦对人家俩是两口子,当然是住在一起的了。
他自从被烧饼师哥扔到那个房子以后,已经三天没有出去了,他什么也不干,就是躺在床上,师哥给他的饭他也吃,但是不和师哥说话,我觉得他应该是难过的,但是他不哭诶。
又过了一天,烧饼师哥给他了一个盒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我不难猜出来这是什么,他抱着那个盒子,仿佛是什么珍宝一样。
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我再次能看到的时候,周围又是一片白茫茫。
我以为我又回到病房了,可是不是,师父,师兄,师弟,还有他,他们穿着黑西装,表情庄严肃穆。
有写着“周九良葬礼”的字样,还挺扎眼的。我开始观赏,天哪,生前只见过一面的人竟然都来吊唁我。门口围了一大群小姑娘哭的死去活来。她们都在喊,小先生,你怎么舍得抛下孟鹤堂就走了。孟鹤堂是谁?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我下意识的想去找他,我想见他。
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吊唁似乎已经开始了一会了。
所有人都上台致辞了,好像从刚才开始,我就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听他们说我的平生,说我的一切,说的我好像都是第一次认识我。到他的时候,我有点期待,我很想知道他是谁,而且我很想很想听他的声音。
我听见他说:“我是周九良最好的朋友。”我看见他抬头看着我笑,好像他能看到我一样。“我是周九良的爱人,孟鹤堂。”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我是孟鹤堂。”
“周九良,是我孟鹤堂的一生所爱。”
“九良,你要是走的早了,就等等孟哥,不会让你等太久。”
我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突然如浪潮一样的涌出,我想起了他笑的样子,哭的样子,吃饭的样子,睡觉的样子,亲吻我的样子。还有最后一次亲吻我骨灰盒的样子。
我想起他骄傲的说我家孩子会给我熨大褂了时的样子,我想起他意气风发站上领奖台的样子,我最深爱的样子。一切都是他,深深的在我记忆里的样子。
我看不到我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我一定是在笑。
先生,你就慢慢走,我在等你,你可别来的太快了,不然我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