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本书的名字,是在三个星期以前。英美文学导读这门课,光是名字就听起来高大上。课上的内容,除了,时代的沟壑,经典的灰尘,就是鸡汤的陶冶。讲真,没有预想的那种洗礼的效果。可是我,已经多久没有好好读书,多久没有感受到那种书中带来新奇和生命的律动感了呢。久违了。
想看这本书,只是因为它的篇幅相对较短。不是那种动辄好几部,将所有的文化内涵,社会环境全部铺张开来描述的那种。
当然,此书厚重。
桑顿怀尔德的《桥》,被誉为在美国文学中所能寻到的最接近完美的道德寓言。和老师在第一节课提到的,梭罗的《瓦尔登湖》一样,不管是哪个喧嚣的十九世纪的工业辉煌,还是二十年代的纷乱战争,也许真正的经典不只是紧跟时代的脉搏,更能反映出一种永恒的主题,比如自然宁静的和谐,更比如生死和爱的悖论等。
“他所讲述的即是对我们而言本质的东西,又专属于我们的时代。”
古朴雅致,圣经的味道。精巧的普世之理。
故事的结构和情节相对来讲十分简单,开门见山。
“1714年7月20日周五中午,全秘鲁最好的一座桥断了,五位旅者坠入桥下深谷”,然后通过一个修士的走访调查,来展开五个死者的一生。
整本书中,有很多我很喜欢的话,之前已经做了一次整理摘录。有很多东西,凭着我一个十九岁小孩的知识和经验来讲,是不能够理解多少的。写此文的目的就是想把我想到的东西记录下。
“非肉欲的,非排他的精神之爱绝不简单”
可以将书的主题定义为一个“爱”字,它最永恒,也是每个人的一生当中绝对要降临的东西。那么,可以说,这三个故事分别为,母女之爱,兄弟之爱,“父女”之爱。
与生俱来的亲情或是信仰的寄托,是这些爱的纯粹存在,合理维系的保障。
但对彼此的爱,又绝不会一样多。
“它的悖论在于,以爱的名义施与的越多,这些爱就越沉重而狂热,对被爱者成为一种压迫性的力量”
不管自己是否意识到,不管是什么样的条件,不管有多么难言的苦衷,多么隐秘的情感。不管我们是不是仍然爱着彼此。爱是不会对等的,当矛盾到了一个顶点之后,可能再也无法弥合。
1,
女侯爵的童年不幸,相貌丑陋,十分暴躁,与母亲相互咆哮指责,甩门而去的场景时常有之。当漂亮可爱的女儿降临之后,便对她施以最痴狂的爱。女儿是她富足生活与惨淡人生交织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她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好母亲。她想要给女儿全部自己童年所缺失的爱和理解。但是,她的后半生的家庭,却还是在重蹈自己原生家庭的覆辙。
无数次情感发泄,自我谴责,相互折磨,她与她之间的爱全然不能在现实中存活。
无数次的追问祈求,击垮了心中所有的信仰,她对所有的人产生了怀疑。她变得更加神经质,装扮拖沓古怪,变得冷漠,自私,不近人情,变得生活混乱,饮酒无度。
当女儿远嫁到需要六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回信的西班牙。写信,成为了她唯一感受女儿存在的方式。
任何一点与西班牙有关的东西总能让她联想到女儿,她的生活除了四处奔走,为信件的书写积累素材之外,就被一味饮酒填满了。
“夜复一夜,在奢华的宫邸,她字斟句酌地遍遍写着美妙绝伦的篇章,从绝望的心灵中挤出妙语连珠,为总督府记下编年史”
她只有在文字中努力的展示剖白着自己,想用真情打动女儿,用博学帮助女儿。获得她的一点类似于崇拜的东西。她殚精竭虑的写出了流传至今,令人惊艳的西班牙文学丰碑式的书信。她从没想出名,她想要取悦的只有一个人——他的女儿。而这个人却对她的态度十分淡漠,不时苛责她的文字内容,不时说她这是放大苦难的无病呻吟……
她至死都梦想女儿对她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她渴望听见女儿对她亲切的耳语,“请原谅我”这一切,不再只是属于幻想之中。
可是,在最后一夜,她看见仆人的书信,终于在绝望之中体会到勇气,打算不放弃希望的,勇敢的重新生活的时候。第二天,桥却塌了。生命的一切,所有的可悲,不甘,幽怨全部的戛然而止。
2,
而那对双胞胎兄弟之间,更是处于一种若即若离,又在精神上高度契合和依赖的关系之中。从小在修道院被养大的男孩子,内心孤独,敏感。
他们与对方,就像在审视身体中的另一个自我,如此玄妙。如此同一而又差异。他们的内心世界彼此紧密相连。甚至连“爱情”都失去了空间。当陷入到痴狂的,完全不可能的,荒谬的恋爱之时,对另一个的自我是一种怎样的背叛,说服和隐晦的解释。
这一切使对方缩到一个渺小而孤独的世界中,仿佛被天堂挡在了门外。
他们彼此关心,彼此期待,却又彼此束缚。在失去理智的疼痛中才咒骂对方剥夺了自己疯狂去爱的权利……
彼此是那样不可分离的存在,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相信的意义。然而,其中陷入热恋的一方却因膝盖感染,在疼痛与疯狂的叫喊中死去。留下对方一人。
脆弱的,绝望的。当生者终于犹豫着踏出第一步,答应跟着船长出海迎接新生活的时候。
桥塌了,生命中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牵挂戛然而止。
3,
而那个从小混迹于各种社会阶层,走南闯北,凭借着聪明才智和大胆冲劲坐着取巧的勾当,终于积累很多经验,受到众人赏识皮奥叔叔。他爱与众不同,爱自由,爱女人,西班牙文学更是他最狂热的追求。他从不想承担长期的责任。却鲁莽的从咖啡馆里买来了一个唱着笨拙民谣的小女孩,他培养她表演,模仿,去剧院观看演出细节。他们四处旅行,在各种地方经历神奇,磨难,获得表演者的新奇感。
他的“实验”获得了巨大成功,因为这个小女孩长大后,很好的诠释了女性的美好,并且成为了出色的女星。他们彼此深爱,但却享受着这种不越雷池的情愫的美妙惬意。
她寄托了他的梦想,一个美丽的女人使伟大的西班牙文学焕发出了新的光彩。当他准备把这个奇迹带给西班牙的时候,一切并不尽人意。她开始受不了他的挑剔批评,还是受不了这种被操控的枯燥,开始傲慢炫耀,心不在焉,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做个贵妇人。
她不想继续完成他的梦想。她不再理解他,甚至一直在排斥他。
她不要成功的前途,更不要和皮奥叔叔在孤岛中享受生活。
“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爱,也不存在这样的岛屿,你是在剧院里找到这些东西的”
他尊重他的选择,表示随时为她效劳。
当她染上疾病,失去美貌的时候,更是彻底放弃了希望。
“她之所以认为美貌尽失之后真情难在再,是因为她从未意识到除了男女私情,还有别样的爱的存在。这样的爱虽然慷慨施与,体贴周到,虽然能诞生伟大远见和诗篇,却一直是最严格意义上的一己私利,只有经历了长久的劳役,经历了自我的仇恨,经历了冷嘲热讽,经历了漫天的怀疑,它才能立足于被信任之列。”
这种爱想要的东西,实在难以传达。世上的真心难求。绝对的,长久的,单纯的信任感更是容易随之崩塌。
那么这种爱,又是在什么基础上的呢。
“你好残忍,总是逼人感恩,感恩。我当时是很感激,好了吧,好了吧!但我现在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女人了,也没有什么好感激的了”
当皮奥叔叔,终于求得她的允许,带走了她的儿子,准备尽全力好好培养的时候,路过那个桥。时间不早不晚,桥塌了。
当最后,那个失去母亲的女儿,失去皮奥叔叔的女人参加追思会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不配被爱,才突然醒悟似的理解到曾经失落的美好与希望的存在,才能受到某种感召或者生命之光的沐浴……
那么,是不是忽然的死亡,是不是一个生命的忽然戛然而止,是不是只有在希望和信仰通过一座桥的毁灭完全切断的时候,那些在生存的时候,永远也无法解决的梦之谜题,爱之悖论,那些一个人的一生当中隐私的,多元的,丑陋的,圣洁的,美好的东西才会受到应有的尊重,找到最终的归宿?
在文学作品中关于死亡的描写,对于死亡的探讨,无论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现实,都太多了。
但是世俗之爱抵得过永恒的死亡吗?
爱能用死亡来进行交换吗?
只有一方的爱意因为肉体的毁灭而消亡,才能获得单方面的均衡和平等,才能够化解似乎永恒的矛盾吗?
那么生死到底有何意义?
既然话题必将引入终极的哲学问题,那么作者同样是悲观的。
因为那座坚固的,全秘鲁最好的大桥就是将人从生拽向死,从有拖向无的生命之桥。上帝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五个人?
朱尼帕修士渴望通过走访调查,数据的陈列计算,为了寻找到那不为人知的,生命与生命某种规律性的东西,潜在的共同联系。为了发掘出世间所有欢乐,痛苦,悲哀,不幸,无奈的根源。更为一切的偶然寻找一个必然的证据,为漫天的怀疑寻找一个真实存在的信仰,为所有的忍受,善良,坚守求得一个值得令人坚持的保证,完满的结局……
“当将一切的线索,细节,以及背后的背景串联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所有的事实都会忽然开始移动,组合,是不是会显现出他们背后的秘密。”
可是,命运终究还是个谜题。
如果桥断完全是出于命定的偶然。那么,我们每个人是完全“偶然”的产物,也将完全死于偶然,还是冥冥之中,存在某种定数。
是邪恶之徒终将被毁灭,善良之人会被召到天国,傲慢与财富混杂在一起,谦卑的到嘉奖和回报。是,没有神的旨意,鸟儿绝不会脱落一片羽毛,还是人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杂乱无章?
他渴望走进这五个人的一生当中,渴望从各个不同的人的口中完整的勾勒出一个人的形象。
可是,当我们深入发掘的时候,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众口不一,扑朔迷离,甚至出现相反的方面,出现叙述的裂缝。
“假如我们的私密生活被探究了解的足够深,我们的形象也不会因此比最初印象变得更好或更坏,只会变得更加复杂和神秘”
“在个体的意志之外,生命是否还有方向和意义”
这可以简单的表述为这本书所要探讨的核心问题,那么,也许,
不管是爱与被爱的矛盾,死亡与记忆的矛盾,定数与偶然的矛盾,信仰与现实的矛盾……爱,都是唯一的意义。
爱是唯一意义,真实而梦幻,短暂而永恒,存在缺陷,并且终有一天会被遗忘。
但是,所有爱的悖论,和爱的缺陷,都不是以死亡作为终结的。
最后以书的结尾很出名,并且具有正能量的话作为结尾。
“我们会被短暂的爱着,然后再被遗忘。但是有时候,这份爱就已足够,所有爱的冲动,都会回到产生这些冲动的爱里。甚至对于爱来说,记忆也并非不可或缺。在生者与死者的国度之间,有一座桥,而那桥就是爱。它是唯一的幸存之物,是唯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