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绿色景物慢慢稀少的时候,宝钗才意识到这不是去小姑家的路。“爸,我们去哪儿?”宝钗十分疑惑的问。
“送你上学呀!”爸爸有些气喘的回答。
宝钗去读了中专,买了必须的生活用品,爸爸把剩下的两百多块钱全给了她。“你还小,再读几年书,你妈那里到时候我说。”爸爸留给她这句话就推着单车出了校门,走进了薄雾散尽的秋日里。
宝钗现在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99年中专的第一学期是怎样渡过的,怎样用200多块钱支撑整个学期的。她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觉得苦,只是不知道当时的自己苦不苦?如果中间她有回家,大概率是不可能重新回到学校的。爸爸没有告诉她读书的钱,生活费哪里来的。但是在那一年的春节,姑姑来家里拜年时,看妈妈那一副不待见的嘴脸,和阴阳怪气的话语她心里已然明了。
中专读完时宝钗的个头依然没长高,但是外出打工年龄是够了。宝钗迫不及待的想独立,她和中专结识的几位密友相约去了离家比较近的上海谋生。对新城市的好奇,对新生活的期待,经过半个月的磨练有人打道回府,有人选择继续挑选他们期待的工作。
“小孩子捣什么乱?身份证拿出来!”招聘人员不耐烦地冲着宝钗说。
宝钗再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转身走了。宝钗是一定要留在这里工作的,管吃住干什么都行。
说是干什么都行,外貌太普通,人小力弱适合宝钗的工作实在太少。她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思源家纺需要一名仓管,招聘条件她都合适,包吃住。
上班的生活与她的想象完全不同,但是小时候养成的整理家务的习惯非常适合这份工作。“人家刚来这里两个月的小丫头,出货进仓数据没有一次不对的,任何一个款式的位置清清楚楚,你们一个个年纪比她大,做的比她久,比较会耍……”仓库主管又在半月一次的晨会上如此说。虽然每次宝钗都是这个出头鸟,但是临近她的几个仓管对她恨不起来,他们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太多。
宝钗坐在高高的人字形梯子上记录顶排货架上遗留的货物编码,隐约听到有人进来了。宝钗没有出声,透过一排排的货架空隙望向洞开的大门口,阳光照进来的倒影里,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拿了一个本子正走进来。宝钗正打算爬下来,“嘿吆!这上班的点,人哪里去了?不像话!”影子里的男人急迫又生气地说。宝钗听着男人的脚步似在寻找,她慢慢地爬下梯子,没有立刻接话。
宝钗从仓库深处走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背对着她走到了门外。“你有事儿吗?”宝钗推了推眼镜,看着男人的背影问。
“ 你刚才在干什么?你是这个仓库仓管的吗?”男人顿了一下回身,上下打量着宝钗问道。
宝钗扬了扬手上工作夹,把胸前的工作牌翻了过来,没有说话。男人从阳光里走了进来,认真的看了看宝钗胸前的工作牌。宝钗也看清了他,脸色是不正常的白,人还挺帅,笔挺高大。
“怎么这么矮?把五一活动时没发完的货,今天全部出了”男人嫌弃又傲慢地说。
宝钗向他伸出手,讨要的意思明显。
“什么?”男人疑惑。
“你神经病吗?出货单呀!”宝钗同样无理地说。
“你怎么说话呢?出货单我晚些时候叫人送过来,你先出货。”男人有些恼怒。
“免谈!”宝钗转身向仓库深处走去。
男人跳脚,又说了什么狠话,宝钗根本没有听进耳里。同事听到了他们的争论小声说:“小钗你跟他吵什么?那可是我们公司老板的四弟,他要出你就给他出呗,你没看到他脸色吗?他有病!他就那样你跟他杠什么?恐怕以后他跟你杠上了。”
“我又没错!制度是这样,何况他还那么没礼貌。”宝钗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