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极来到城门前时,周围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而不知是谁喊了声“七殿下来了”,人群顿时哄闹起来,一个个起身挤过来看。
只见砖石道上迎面走来了威武的黑甲皇子,皇子身后是一名盛装的皇女,皇女再后是一千名肃杀的侍卫。
皇家亲临前线,这顿时给守城士兵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于是士气又有些渐渐高涨起来。
邓觉看到七皇子霸道的铠甲兵器,先是愣了愣,但旋即也回过神来,亲自把他与皇女引入了城墙上唯一的小楼,楼中堆着美酒,然后问:“殿下看此处可好?”
“甚好。”
“那殿下便在此处...老夫,去了。”
邓觉离开后,月极站在了城墙塔楼里俯瞰战场。
白雪皑皑,骸骨累累,犹见地狱,近百万难民还在城外,被大夏军队擒拿住了,每天斩杀一些人来挑衅,而这一些看样子至少每次一千人。
月小苏趴在塔楼窗口,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嘤嘤嘤,嘤嘤嘤...”
哭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胭脂都化了。
月极奇道:“你又嘤什么?”
月小苏:“那么多人都死了,好可怜。”
月极抬手直接把妹子搂入怀里,揉了揉她眼睛,“别哭了。”
月小苏乖巧地安静了下来,但还是花着脸在看城下的尸山血海,泪流不止。
远处的大夏军似乎有了些变化,飞雪里走出了数十个约莫五六米高大的巨人,这些巨人皮肤微显幽蓝,周身萦绕着重重飞雪,手里抓着两丈有余的巨大狼牙棒,脖子上还挂串着一些骷髅,有人的,有野兽的。
“这就是冰霜巨人吗?他们居然用骷髅做装饰?”
“古书上说那些是他们得意的战利品,装饰了以此来彰显威风。通常只有让他们陷入苦战的敌人,或是所征服的部落城池里最有权势的人物,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骷髅配饰。”月极看着面色苍白的妹子,笑道,“比如...我和你。”
月小苏吓得整个人一颤,眼泪都不淌了,她可不想死了还被人割了头颅,去了皮肉,风干了做成首饰。
冰霜巨人们的到来引起了新一轮的激战,而这些冰霜巨人真不愧是风雪的宠儿,那是真的刀枪不入,他们也不隐藏,就直接从正面往城门走来。
城墙上顿时响起邓觉怒吼的声音:“放箭!!”
顿时,数千弓弦声响起。
那些冰霜巨人顿了顿,箭矢随着 雪落在巨人们身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叮”撞击声响,但这诸多射击只是让巨人们停下了脚步而已。
箭雨一停,他们又开始继续行走。
伤害?不存在的。连冰雪铠甲的防御都破不了,甚至连巨人的皮肤都到不了。
“兄长,他们要干什么?”
月极道:“当然是直接用棒子轰开城门,有那防御,有那蛮力,还要讨巧做什么?”
月小苏问:“为什么只有几十个巨人,前线急报不是说有三千冰霜巨人吗?否则太子和十万大军也不会在深夜的一次偷袭战里就崩溃了。”
月极思索了下,托腮道:“古书上说这些巨人通常都不喜欢离开自己驻地太远,那么...有可能不少巨人破了封狼关就回去了,而来到的这里的,都是一些具有冒险精神的巨人。”
月小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啥冒险精神?”
月极严肃道:“自我突破,开拓进取创新。”
月小苏噗一声就笑了。
月极能看破,邓觉自然也能看破,军用强射连弩顿时对准了城下巨人,一道道臂粗的劲矢破开风雪,带起刺耳的鸣音,撕裂长空,射向了巨人。
风雪铠甲碎了。
但强弩之末不穿鲁缟,劲矢抵达巨人皮肤时已经没什么力道了,还是没用。
眼看着冰霜巨人越来越近,城头守城的士卒眼中都露出绝然之色,他们只能不停地对准巨人、发射弩箭。
而辅助防御的城中青壮早就没了最初的血气。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打得赢...”
“这根本就不是人!”
“谁来都没用,这种怪物根本杀不死。”
随着冰霜巨人的靠近,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而邓觉也是施尽浑身解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世家、江湖的武林中人正在协助守城,只不过看这些巨人的架势,也都是眼中显出了惊惶。
忽然有一名刀客说:“雷音寺的悲空神僧拥有大法力,也握持法器,谁能去请到他,他定来此降服这巨人?”
梅公公心底冷笑,雷音寺早定了此为皇城注定之大劫,大劫期间已经闭了山门,还有不少僧人说要传法南方,随天子一起走了,悲空怎么可能出来卷入这因果?
又有一名抓着铁剑的世家中年人道:“我听说朝堂大儒吕齐,修浩然紫气,又得赐法器诛妖鞭,若他在此,定能斩杀这巨人...”
梅公公听在耳里,更是不屑地笑笑,吕齐才不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得到异族虎狼长驱直入的信息时,他连夜向天子提议:“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今皇上立于危墙之下,何不入南下建新都,待来年整军,天时地利人和,再报这仇”。
梅公公面上平静,心底冷嘲不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看了看远处的塔楼,隐约能看到两道身影正在其中。
战争,就是地狱。
目睹着地狱的九皇女从上场哭到下场,月极终于受不了她的眼泪了,起身走出塔楼,拎了一坛烈酒来到了地狱边缘。
皇城上空,铁灰色彤云积压,如水墨山峦沉甸甸地低悬,却被天地的伟力束缚在半空。
这一次,皇城又防住了,但死了多少人已经无法统计了,两扇城门都有着深陷的凹痕,还有刺孔,门扉已经只能勉强关紧了,周边放了许多随时用来挡门的重物,以防异族突然袭击。
月极拍开酒坛封泥,手指抓着冰凉的坛沿,甘醇的酒水一个晃荡就凑到了他唇边。
仰头。
痛饮。
酒入肝肠。
如静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