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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共读时间:6月1日-6月15日
今天我们的共读目标是王安忆《长恨歌》的第一部第三章。
今日共读:
程先生将王琦瑶的美推向了巅峰,可正是因为她的美登峰造极了,才让他的爱更加跌入谷底,她已经属于来自更大世界的人了,是他所不能触及的那个世界;李主任把王琦瑶捧上天之后,这天又入土了。李主任是王琦瑶浮光魅影的见证者,却也是她悲情人生的缔造者。
12 程先生
程先生学的是铁路,真心爱的是照相。他白天在一家洋行里做职员,晚上就在自家照相间里拍照或者冲洗。照相里他最爱照的是女性,他认为女性是世界上最好的图画。他迷上照相,可真有点像迷上意中人。
程先生其实是很有几个追逐者的,他是那种正当婚龄且罗曼蒂克的小姐以及她们父母注目的对象,他有正当的职业和可观的薪水,还有一个很有意趣的爱好。光顾他照相间的美人不少,但二十六的他是有些刀枪不入的,他的心是有缝的壳,终于有了一个人,钻进他心上的缝里去了,这个人就是王琦瑶。
那个星期天,王琦瑶走进他的照相间,也闯入了他的心海。王琦瑶不仅是程先生照相机统治下的女性,她是有些照相镜头之外的意义的,那就要以之外的手法去摄取了。可是,除了为她照相,他还能怎样呢?
程先生想到了约会,可却开不了口。这约会的念头,一直等到王琦瑶和蒋丽莉做了朋友,才最终实现,虽然一约两个,可唯有这样,程先生才开得口的。一个先生和两个小姐的约会是多么奇妙的人生场景,它有一种羞怯的庄严,郑重其事,还是满腹的心事。
从此,程先生就成了她们的晚会中人,护花神似的,紧随其后,每次都是陪到底。每夜的晚会上,只有程先生和蒋丽莉这两个人是真人,其余的,都是戴假面的。真心也只有这两颗,其余的心都是认不得真的。可惜这两颗真心走的不是一条道,越是真越是不碰头。
一九四六年上海的马路上,一辆三轮车坐了一对小姐,后一辆坐了一个先生,就是这样的故事的起源,它将会走到哪一步,谁也猜不到。
王琦瑶是有意要撮合蒋丽莉和程先生的,有一点为日后脱身考虑,有一点为照顾蒋家母女的心情,也有一点看笑话的。
“上海小姐”竞赛完毕的第二天早上,蒋丽莉家的客厅上坐着程先生、蒋丽莉和王琦瑶。他们回顾昨天晚上,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和纠正,要使情景重现似的。这天以后,王琦瑶和程先生单独约会了。
有一天,程先生带着羞怯和紧张,向王琦瑶提出,再到他的照相间去照一次相。他们已有很久没有一起照相了,可并不生疏,稍一练习便上了手,左一张右一张的。过了一天,照片就洗印出来了。两人在咖啡馆里看照片,程先生让王琦瑶看照片背面,原来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题了词的,有些是诗词,诗词里更多的是描绘王琦瑶的形神,也是寄托自己的心声。
王琦瑶很早就想搬出蒋家的,只不过是在等机会,然而机会来了,却是大家都难堪的,蒋丽莉在王琦瑶枕边发现了那些背后题了词的照片,这些照片终于使蒋丽莉拨开迷雾,看清了她一直不肯承认的真相。这一真相摧毁了蒋丽莉的爱情,也摧毁了她的友谊。
13 李主任
请王琦瑶出场剪裁的请柬,正是王琦瑶离开蒋家那天送到的,王琦瑶已坐上了三轮车,那老妈子将请柬送了过来。王琦瑶拆开手里的信封,见是一家百货楼开张,请她去剪彩。
剪彩那日,王琦瑶穿的是精选决赛的第一套出场服,粉红缎旗袍,头发因为长了,也没剪烫,临时去理发店做了个略显老气的发髻。剪彩仪式先是一大串的讲话,王琦瑶只静立着,等待轮到她的那一剪刀,直到动剪子的一刹那,悸动了一回。接下来是便宴。
便宴上,有一位李主任坐在王琦瑶身边,军人的气派,腰背很挺,不苟言笑。周围人也都有趋奉之色,有些赔小心的,气氛有几分紧张。后来王琦瑶才知道,李主任是军政界的一位大人物,也是这间百货楼的股东,请她前来剪彩,就是李主任的建议。
李主任是在舞台上做人,是政治的舞台,反复无常,明的暗的,台上的台下的都要防。李主任是个政治的机器,上紧了发条,每时每刻都不能松的,只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也是皮肉做的人。
王琦瑶在“上海小姐”竞选那天穿的粉红服装打动了李主任的心了。他本是最不喜欢粉红颜色的,觉得女人气太重,把妩媚全做在脸上,是露骨的风情。可王琦瑶穿上的粉红却化腐朽为神奇,是焕然一新的面目。
那天晚宴过后,李主任就暗暗做了决定。在女人的事情上,李主任总是当机立断,不拖延,也不迂回,直接切入正题的。第二天就约王琦瑶再次吃饭,第三天又约吃午饭,饭后带她去老凤祥楼买了一枚戒指。对李主任,王琦瑶是有点怅惘的,明知李主任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还是有所期待。李主任是那种将人的命运拿过去,一一给予不同的负责,王琦瑶要的就是这个负责。
李主任再一次出现已是一个月后了,王琦瑶已经心灰意懒,不存此念了。这次,李主任说他已派人去租下一套公寓,就给王琦瑶住。房子是在静安寺院,百乐门斜对面一条僻静的马路上的短弄里,有并排几幢公寓式楼房,名叫爱丽丝公寓。
王琦瑶走进爱丽丝公寓,只觉得这个公寓的大和空。她走到卧室,里面放了一张双人床,转过身,李主任就在她身后,将她抱住,拥着她往床边走。她静静地由着李主任解开她的衣扣,她想,这一刻迟早会来临,这一刻交给谁都不如李主任有权利,交给谁都不如交给李主任理所当然,这是不假思索,毋庸置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