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生命中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在乎人生中随处可见的真诚和感动。也许我做的不完美,可我懂得珍惜生命中每一位一起走过的朋友。真心祝福春节好,祝阁下及夫人:两情鱼水春作伴,百年夫妻日常新。幸福似小数循环,运风如家常便饭。”面对着严敏的春节短消息祝福,我的心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我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任由思绪飞遐而去。。。。
我是在秦岭的牛背山上的土屋中和严敏自然地结为事实夫妻的,但这事我的父母还不知道。那时年幼无知的我,自以为我们两人既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又是生活上的帮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山上的多半年里,她帮我整理完我所有的资料,并以我俩人的名义送到国内某著名杂志社去了。在生物学术界,我两人一下子就窜红了,尤其是严敏,她常常带着演讲资料下山,出没于大学讲堂、动植物科研单位,奢谈她在秦岭山中的奇闻异事、稀奇古怪和荒诞不经的怪异现象。
然而这一切,我还是被蒙在鼓中,我是一直呆在山上的。自从那夜严敏和我睡到一个土炕上,在她亢奋过后,嘤嘤啼哭之际,她告诉我她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实时,我反倒笑了。她在诧异中光着身子从被窝里一骨碌就坐了起来:“你讥笑我?你不想传种接代了?”我光着身子急忙一把搂住她,笑着说道:“我有偏方,能治愈的!”其实所谓的偏方,还是我的那位老房东有一次给我介绍一种植物时说的,说是将这种植物的茎和叶子捣碎用布片包裹起来敷贴于女的肚脐部正下侧约二指距离处,三天一换,连敷贴半月。我就是按照这样的办法给严敏诊治的,但我一直没有告诉她那种植物是什么。直到三个多月后,有天早上她懒洋洋地不想起床,硬是在我撩开被子硬扶下,她才光着屁股坐了起来。待吃早饭时,她刚一端土豆伴汤碗,她就干呕起来,便急忙放下碗,跑到院子的核桃树下,扶住树干,“嗷嗷”地吐起酸水来。看到这般光景,我还以为她昨晚受凉了,吓得我急忙跑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她回头瞪了我一眼:“傻子,我有喜了。”啊?!天呐,这简直是晴空霹雳么!我几乎凝住在院子中了。我感到可怕了,家里还以为我一个人在山里呢,哪想到我现在不但有了媳妇,而且她已怀上我的孩子了。我这小小的情绪变化却没有逃过严敏的眼睛,早饭后她就对我说:“我现在已经怀上咱的孩子了,从今以后咱俩晚上必须分床睡。我睡土炕,你睡木床去。”
我讪笑地回答:“我睡哪儿都行。”便扶她上炕歇缓了一会。
半月后,她就正常了,只不过在生活上我操心着照顾她了,毕竟她怀有了我的骨肉,这是我的杰作么。在歇息的半个月里,她没有出山去。我决定和她好好商量商量,准备回趟老家去:一则让家里人知道我的近况,免得再为我的亲事张罗;二来我还想准备离开山里,去找份安稳的工作,来照顾严敏和未出世的孩子。何况时间越往后拖,严敏的行动就会越来越不方便,到时临盆分娩不知如何是好。基于这样的现实,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严敏。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后,严敏也感到这样好些。我俩便收拾停当,带上核桃、五味子等山货,牵着羊,吆喝上狗便下山了。狗和羊寄养在阿婆泉村的一个熟人处后,我俩顺路乘水泥厂的大卡车回到了郿邬县县城。
等到了县城,已是午后一点多,在铁路口的扯面摊子前,我俩都香香地吃了一大海碗郿邬软面。那软面吃起来实在是很有特色:“薄、筋、光,香、辣、穰”六个字是我家乡人的高度概括,做的时候也是很有讲究的,如和面时,就讲究三光:“面揉光、手净光、盆案光”。擀面时,要先用手推揉、转圆;再起用擀杖,从外缘转圈擀开,最后到中心,卷起推揉,胳臂伸直用力,最后形成一个大大的薄圆。提起软面,在乡间就有这样几句话:“和硬酵软,擀薄切宽,辣子盐拌谄,咥时端个大老碗。”一大海碗软面吃完,千万是要喝面汤的。我们这儿有“原汤化原食”的说法:相传过去有一个匆匆赶考的相公,路过此地,自恃满腹经纶,傲慢狂放,便在一个小面馆前,大声吼道:“来一碗面,快些!本相公还等着赶考咧。”谁知他遇到的是一位愣头青的软面把式,只回答一声:“好,相公少歇息一下,立马就好,叫你吃了忘不了。”跑堂便会心地急忙给相公倒茶。那位相公一看,很是高兴,因为他觉得给他的待遇比邻桌的人都好,那些人喝的都是不待见的面汤。在他高兴的思索之际,面馆的跑堂便又端来一大碗软面,哎呀,直把那相公馋得,和着口水,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待他吃完时,头上的汗豆子已滚落了下来,他又喝了几盅茶,便急急赶路而去。待到黄昏来到渭河南岸时,他便感觉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直到一拧一拧地作痛时,他才慌了,他就只好返回投靠在大王镇的一户人家,请远近闻名的邓大夫诊治,邓大夫一摸脉,脉象正常,便问其饮食过程,相公一一道来。邓大夫哈哈哈大笑:“相公,为人须虔诚有礼,切勿恃才傲物。快快返回那家面馆,要不性命难保!”相公惊恐起来,方感自己不该狂妄自大,恳求邓大夫搭救自己。邓大夫见此情景,便安慰道:“相公,你先安心,我派人骑快马速去,看人家的面汤还有没有?可能还是和你开玩笑呢。”
结果确实如邓大夫所猜测的那样,那面馆的人还在等着相公来要面汤呢。
我和严敏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歇息着,忽然她脸露难色,对我说:“我咋感到怯怯的,不如你先回去,看你家老人知道后的态度如何,不敢一猛子咱都回去了,万一你家里的父母不接受我,那不就一下子就僵住了。”我想这也对,便把她安顿到南新街三球仪附近的一个农户家里。农户的主人姓魏,他家是用门房做生意,正房的一楼住着主人,院子的厦房和正房的二楼都出租赚钱。我们就是承租了他家厦房二楼的一间屋子,稍事停当后,严敏便在附近转悠了一下,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顺便购买了生活消费品:牙刷、香皂、卫生纸等。我是不能出去的,担心万一遇见熟人了,不好交代的,于是我就呆在屋子里,收拾摆放好简单的床上的用品、洗漱洁具。等收拾完,严敏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由于是第一次夜宿县城,出于安全考虑,我和严敏就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街道买了油条、豆浆和豆腐脑,回到魏家的厦房,严敏还懒在床上睡着,惺忪的眼,懒洋洋的。看着她那憨态,为了逗她起床,我就放下拎着的食物,坐在床边,对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不?”她侧过身子,微微一笑,说:“你讲。”我便对她说:“城里人不好,尤其是当领导的,爱乱搞。”“你咋知道的?”她问道,我便俯下身子对它悄悄说:我刚才出去听到的,说的是这么回事:有一个丈夫听说他妻子有外遇,就设计报复。一天夜里乘他妻子熟睡,就在妻子的乳头擦上浓缩鼠药。
第二天夜,他妻子归来很迟,那丈夫问啥原因,妻子就悲愤交加地说:“我们领导被人下毒身亡了!”那丈夫问:“知道是谁干的吗?”妻子说:“凶手挺狡猾的,通过什么途径投的毒连警察都没法查出来,不过已有线索了,正在调查附近的奶粉厂呢。” 丈夫问:“为啥?”妻子回答说:“我们领导咽气时曾说:“天呐!世上还有啥奶能让人放心吗?”
严敏咯咯咯地一笑,乜我一眼:“你老实巴交的,刚到县城就学坏呀?”随机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急忙拿过桌子上她的衣服,递了过去。
早饭后,我便乘公共汽车回家了。下了车走过四五里路才到我的村庄,已是中午时分,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嬉闹着回家,各家的炊烟说明主人正忙碌着做午饭,不时飘来的炒菜香味,让我不由喉结蠕动。到了自家的门前,哦,准确地说,是院子口,我家的院子没有门,所谓的门,其实是用砖堆成的院子界墙的豁口。家没有变化,还是我去山里时的样子,不由使我的泪水在眼眶滚动,三间土建平房的黑漆老式门敞开着,飘出来的烟雾说明我家里有人。于是我脚步加快,走进屋里!
母亲见我回家来,看着身材魁梧的我,她高兴得泪水几乎掉了下来,我急忙安慰她:“只要你和我大(父亲的方言称呼)精精神神,我年轻力壮的,咱日子能过好的。我也饿了,妈你擀面,我拉风箱。”母亲急忙说:“娃呀,你歇着,我给你擀面。你大也就回来了。”母亲继续做饭,我便在前后院子转着看了一遍。
父亲是骑着车子回家的,我急忙迎上去接住他的车子,同时问侯“大回来了?”父亲说:“鞥,你也回来了。”我和父亲就坐在矮木桌子旁,母亲端来热腾腾的软面,我和父亲便开始吃起来。吃罢饭,父亲才问我:“没有去接你,你咋自己回来了?”我怔怔地,说:“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我望了一眼父亲,回过头又去看看母亲,母亲没敢多说话。在我家里,一切都是父亲说了算,贤惠的母亲从来都是按父亲的意图做的,父亲的威严是不可冒犯的。
沉默中,父亲拿出“窄版”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了起来。我有点坐不住了,就吭吭哧哧地讲述了我在山上的一切经历,只是忽略了严敏的离异婚姻和现在身怀六甲的情况。这些重要情况我准备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对父亲讲,谁知父亲问道:“不对吧?小心有错着,”就起身到他的土炕去午休了。母亲坐在木头墩墩上,不放心地看着我,悄悄地问:“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说:“妈,放心,她叫严敏,现在就住在县城,就等你和我大答应呢。”“那好,那好。我去给你大说说,让他同意就是了,只要人家女娃不嫌弃咱这穷家,咱还想咋样?”我真切感受到了母亲的善良和仁爱。
晚上,父亲对我说:“你年轻,没有社会经验,在山上呆的时间又长,是这样的,你给我说那女娃住在哪儿,我明天去了解了解。”我便告诉了魏家地址的具体位置。我很想说那我和你一起去,但父亲不容我回答就去歇息的背影,让我不敢说出口。
父亲是第二天傍晚回来的,疲惫、阴沉的面容,让一天来一直忐忑不安的我和母亲似乎感觉这桩婚事有点麻烦。母亲小心翼翼地端来饭馍,我端上来浆水菜,一家三口都不吭气地吃着饭,母亲终于沉不住了,轻轻地说道:“他大,你说是咋回事,人家娃咋样?”父亲愤愤地说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儿子都要当爸了。”我知道肯定是严敏全说完了,母亲诺诺地说:“先吃饭吧。”我吓得只顾低头吃饭,不敢再说啥。我母亲便胆战心惊地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起身出去了。
家里只有我父子俩人,父亲抽着烟,头连看我都不看地说道:“你要多学文化,不然的话,娶回来的媳妇也会走的。我看人家娃能行的很,你假若没有那些山里的东西,人家娃能跟你?笑话!唉,也许是命吧,我看你俩结婚后,你还是回到山里去,在咱平原你没有啥发展的前途,倒不如在山里再好好干几年。”我点头同意了。
在鞭炮声中,我将严敏迎娶进了家门,一下子在四邻八村出了名。婚后,严敏不习惯住在农村,我便告诉父母说是为了编辑资料的方便,我和严敏还是暂住县城,也有利于严敏生小孩时候的方便,父母想阻拦,但考虑我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临走时,母亲不愿意送我俩,她的眼睛红红的,倒是严敏安慰好了她。
我和严敏又住在魏家的厦房,俩人一边编辑资料,一边联系等待着出版社的发稿消息。生活是清苦的,随着她身子愈来愈笨重,烦躁的情绪常常让我成了她的出气筒,稍有不慎,她就喋喋不休,乱抱怨,如今已很难看出她身上具有的大学生气质来。就在她身孕七个多月时,正是临近中秋节之际,一个连续雨天的早上,她就对我念叨:几年都没有回娘家去了,今年结婚时,哥嫂还过来行了重礼,也该给她哥嫂去送送月饼了。说着说着,她就怒气上来了:“跟你这人干啥?除了在山上乱跑,毬本事没有。”我不敢吱声,唯恐别人笑话,况且她是将要分娩的孕妇,我不计较的。我刚准备带门出去,她忽地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抱住我腰,我一下就被她的重型身子扑倒了,她也随着倒了下去,未等她发威,我就感觉到她身子缩了一下,随之就是“妈呀!”的惨叫声。我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她的脸色惨白,我慌神了,急忙搂住她的腰拖她起来,可是地板上已经有了一滩湿漉漉血水。我傻眼了,急忙大喊:“老魏、老魏。”是老魏帮我有他家的三轮车把严敏送到了医院。
孩子没有了,严敏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在悲愤中扶着严敏走出了医院,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回到老魏家厦房的当晚,严敏提出要离婚,前提是要我将在山里的所有资料都给她,包括那些偏方药草。我苦苦哀求无果,最后谈妥俩人一起回我的老家和她的娘家一趟,欢欢喜喜地协议离婚。
我在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的泪水中,再一次离开了老家,来到阿婆泉村,在阿婆泉村的朋友那里,羊我硬是没有要。可灰狼狗见我去后就高兴的摇尾巴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忘掉了不快之事。我只带着灰狼狗,背着行囊和书籍,回到那快半年没有跨进的深山里的家了。
三十而立。我带着自己的资料下山来,走进了大都市的生物科研单位,凭着几年前在杂志上的小小名气,以及这次的宝贵资料,我被留在了省城一所科研机构,专门从事秦岭牛背山地段的生物研究工作,主要是在奇特物种的药理与环境关系学方面。我的知名度也随着频频地电视、电台对我事迹的报道、播报而逐渐提高,我现在娇小、温柔的妻子就是慕名和我走进婚姻的殿堂的。
如今在我年近五十华诞的春节时,这则短信使我又一次回想起严敏。是的,“严敏:也许我也做的不完美,可我同样懂得珍惜生命中每一位一起走过的朋友。尤其是包括你,是你,深化了我对生物界的热爱,对生物学的痴迷;是你,把我带到了这千奇百怪、五彩纷呈的生命科学的海洋之中;更是你,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谢谢你,并衷心祝福你!最后祝你在社科院里,事业更加辉煌!”我给严敏回复的短信内容就是这样写的。
我站起身来,推开南窗,柔柔的阳光撒向办公桌上,残冬的冷风迎面而来,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我默默地注视着南面远处的秦岭山峰,那还白雪皑皑的山沟,好令人神往哟。
(大结局)
201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