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预算,即时裁决
通常,制定下一个年度计划时,人们会提出:“销售额要比前一年提高百分之几,理所当然,这就需要人手,于是人员要相应增加。为增加销售,还要开设新的分店,为此要增加销售费用……”总之,列出所有费用项目,做出预算。
这样的预算制度我从没有采用过。为什么?因为许多情况下,增加人员,增设分店,有关费用的部分,不断按计划进展,但最关键的销售额却未能按计划增加。
追问“销售额为什么没有增加?”答案是:“我们很努力,但现在不景气,所以不顺利。”有时还会进一步说:“为了挽回颓势,必须下决心再增加人手。”费用更要增加。
本是为了实现计划中的销售额的增加,才花费用,销售额需要按费用的增加而增加。结果却做不到,只有费用在增加。
就是说,支出部分的预算落实了,销售收入的预算却落空了。这难道不是预算制度的实态吗?因此,我经营企业的方法是:“不要预算制度,需要花钱时,提出书面申请,即时裁决。”
买一升原则
在京瓷,采购原材料,每个月只购入当月需要的数量。根据情况,有时不是每个月,而是每天只购进当天需要的数量。
我称之为“买一升”,并把这作为原材料采购原则。即使一次买一斗便宜划算,我却坚持只买当前需要的一升。
这种想法来自我小时候的经验。当时,我们的家业是印刷和生产纸袋。工厂就在院子里,有十几名员工,父母亲与大家一起工作。母亲生性快乐、开朗;父亲为人正直,做事认真,一心扑在工作上。
父亲出生在离鹿儿岛市15-20公里的乡下,那里许多农民亲戚常常肩挑车拉,把番薯、竽头等蔬菜拿到附近来卖。待傍晚回家时,因为卖剩下的东西再带回乡下太重,他们一定会顺道来到熟悉的人家。
他们也常来我家,说声“打扰了”。母亲会道一声“辛苦”,奉上一杯茶。农人们说:“菜没卖完,带回去也没用,便宜点处理给你。”我的母亲心肠好,乐于助人,看乡下人可怜,同情他们,又因为是丈夫乡下来的远亲,更因为东西实在便宜,就会把剩余的蔬菜全部买下。
那时我还是小学生,想法很单纯,觉得母亲做了善事。但到了吃晚饭时,瞥见厨房里堆着菜,寡言但认真的父亲就发火了:“怎么又买了无用的东西!”母亲也不示弱:“是你远房亲戚某某的太太,人家特意来的,而且价钱远比城里蔬菜店便宜得多,你发什么火啊!”
我默不作声地吃饭,侧眼看到不善言辞的父亲被顶撞也不出声,心想:“这事母亲讲得对啊!”某个夏日,我从学校回家,看见母亲在院子里挖土,是把很久前埋下的番薯挖出来,番薯已经烂了。她还叫人帮忙,用大铁铲挖掘。
她喊道:“哎呀,已经烂得这么厉害!”然后用菜刀把坏的部分削掉,本来很大的番薯眼看着就变小了。
不过母亲仍然很高兴,她把变小的番薯煮了一大锅,放进竹笼里,对我说:“去把小朋友都叫来吧!”我是孩子王,把附近的小朋友都叫来,请大家一起吃那多得吃不完的番薯。小朋友们吃饱了兴高采烈回去了,母亲觉得又做了好事,也很开心。
这时我才醒悟:“哈哈!我明白父亲为什么发火了。这样的太太,或许会把家弄穷的。”
从儿时的这些经验中我学到了一个道理:一次大量买进看起来便宜划算,其实不然。
人是很有意思的,听别人说“买五升可以便宜”,就信以为真,忍不住就买了五升。东西一多,用起来就会大手大脚,不再节约,不再爱惜。但如果手头所有刚刚够用,用起来就会小心翼翼。因此,现在如果只要一升,就只买一升。
就这样,我懂得了“即用即买”的重要性。记得京瓷创业后,我常常向财务部长灌输我的“买一升论”。
但财务部长驳斥说:“你的理论同经营学、会计学的常识背道而驰。全世界哪一本经营学或会计学的书都只会教人买便宜东西,而不会教人买贵的东西。”我也毫不退让:“那样的常识有什么用?不管怎样,请你只采购需要的量。”
这样争论的结果,心怀抵触的财务部长只得勉强按我的指示去做,但在做的过程中他领悟了:“果然如此!”
即用即买,只买当时需用的量,看上去买贵了,但员工珍惜使用。因为没有剩余,就不需要仓库。不要仓库,也就不需要库存管理,不需要库存利息。将这些成本加起来算,这种做法要经济得多。
像陶瓷那样不会变质的东西还算好,如果是易腐朽的东西,不加注意,就会因变质而报废。我讲了我母亲的故事,类似的事情在许多家庭、许多公司都会发生。
财务部长后来对我说:“我把社长父母那段故事当笑话听,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朴素的故事里隐含的真理实在非常重要。”
这在京瓷称作“即用即买原则”或“买一升原则”。现在仍作为铁则传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