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夜晚》这本小说,写了三个重要的夜晚。女主人公先是确认了自己的女性身份,既而经历了初夜,最后那个夜晚是她介入一场畸形爱情的开始。
第一个夜晚。
一直想要儿子的父亲,在她出生后,把她当儿子养。这个秘密被隐匿了二十年。父亲临死前才告诉她,她原本是女儿身。
在二十年的时光里,她的心里堆积了许多委屈和羞耻。她要做一些女孩子的游戏时,被父亲勒令禁止。虽然因为男孩子的身份接受了教育,社会地位比姐姐们高,但由于这是屈从于父亲权威的结果,所以它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
父亲的做法,有堤防叔父的打算。如果父亲没有儿子,叔父就会继承他的家产,因为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她伪装的身份,使叔父丧失了一笔可观的收入。这是叔父嫉恨她的缘由。
父亲在家庭里主宰着一切,母亲和姐姐们像奴隶一样伺候着他。母亲即使有天大的委曲,绝不流露丝毫的情感,只任凭泪水无声地流过脸颊。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在父亲后面。这样,她就可以畅快的呼吸几天或者几个月。倍受压抑的母亲没能等到愿望实现,就疯掉了。
父亲剥夺了所有人的快乐,用仇恨树立自己的威严。他病了,几个姐姐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来照顾他。只有她在病榻前服侍着父亲。
被当作男孩子培养的她,接受了应有的教育,也比姐姐们有更多的自由,但她承受的苦楚并不比姐姐们少。因为社会还承认姐姐们的社会身份,而欲求卑微的女性身份而不得。你给我的自由,不是我想要的自由,同样是一种压迫。所以,她必须在精神上杀死父亲,才能完成自己的解放。
埋葬了父亲之后,束缚她的力量已经瓦解。小说用梦幻的手法叙述了她隐秘的想法,渴望身体快快发育。这些隐匿在潜意识里的想法,为她下一步的行动做了铺垫。
一天夜里,她避开守夜人,掘开父亲的墓穴,把强加给自己的装束和物件,还有代表自己身份的证件都埋进墓穴里。她又解下束缚乳房发育的缠胸带,缠在死者的脖子上,拉紧,又打了个结。这个震撼人人心的细节象征着她杀死了父亲,彻底摆脱了父亲的控制。
这个夜晚,她撕掉伪装,确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但是随着社会身份的消失,她重新沦为社会压榨的对象。在故事的后半部分,知晓了她的女性身份后,家人来到她居住的小城,对她实施了严酷的迫害。
这是第一个神圣的夜晚,她确认了自己的女性身份。
第二个夜晚。
埋葬男性身份后,她离开所在的城市,消失在茫茫的夜里。她为重新找回自我而欣喜。“尽管露宿野外,却如同平静的海面清澈而宁静,或者犹如一片雪野,平坦而绵延。”往日恶梦连连的夜晚,一去不复返。
人心深处的欲望开始勃发,躁热和焦虑阵阵袭来,嗓子像被什么堵着。她感到孤独,却专挑僻静的路走。这有悖常理,孤独的人渴望温暖,希望与人结交。可能她孤独得太久,遇到别人的怜悯,虽然愿意说话,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傍晚,天上显出晚霞的颜色。一个舌灿莲花的男子尾随着她,来到一片小树林。这让我想到那个古老的童话:小红帽独自上路,遇到了一只流着涎水的大灰狼。
和小红帽的遭遇不同,“我停住脚步。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制约……我在不知不觉间脱下罩袍。……”“我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我什么也不想;在这亢奋的身体的压迫下,我却是自由的。”对于这个夜晚的发生的事,“我既不反感,也不失望。”
“我的手上和大腿间都有血迹,然而我并不觉得肮脏,也不感到受了玷污。在我的想象中,我是献身于树林和大地的。我穿好衣服,重新上路。头脑里像有什么在回响,仿佛铁锤敲击巨石或大理石时发出的声响。原来这是那男人的心跳声。”
要理解主人公的想法,有必要了解她的母亲所遭受的磨难。在生下主人公之前,母亲是行走的子宫;在生下我之后,父亲把母亲完全撇在了一边。母亲从小接受的完全是怎样当贤妻良母的正统教育,惟独没有学到怎样做自己。
女性要反抗社会对其既定命运的安排,惟有从掌控自己的身体开始。明白了这一点,就很容易理解她的想法。她对陌生人的接纳,不是自己主动寻找的,二人的结合,也没有情感的基础。
如果肉身的解放不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必定会冲垮社会的道德底线。所以小说安排了另外两个角色:肉墩子和领事,并让主人公介入到二人的生活中,以强调男女结合要以正当的爱情为基础。为了说明这一点,小说特意把肉墩子和领事的关系设定地很混乱,一会儿是姐弟,一会儿是母子。
作为男性的领事是被作为女性的肉墩子抚养大的。二人逾越了正常的人伦界线这件事,肉墩子负有极大的责任。她为什么这么做呢?肉墩子从小就生活在备受歧视的环境里。领事是她受尽挫折后涂抹在绝望、郁闷和沮丧上的面霜,是生活里的盐。她在抚养领事的过程中,找到了存在的价值。所以,她要拼命抓住领事。
在主人公介入肉墩子和领事的生活之前,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痕,领事已不想再做傀儡。肉墩子为了控制领事,把主人公领进自己家。事情没有按照肉墩子的设想往前发展,随着主人公的到来,二人之间的裂痕扩大了。
主人公在经历了两个神圣的夜晚之后,已经重新构建了自我,所以她不可能做肉墩子和领事的粘合剂。她要做一个楔子,插进肉墩子和领事之间,把畸形的家庭关系打碎,重建平等健康的爱情关系。
走进肉墩子和领事所在的小城时,天色已经很晚。她要在自己身上重构男女间的健康关系,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的:第三个夜晚。
美好的结局只存在于童话里,小说里的爱情怎么能一帆风顺呢?在她重构男女间健康关系的路上,还会遇到许多苦难。施加这些苦难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因为她们最清楚你的软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