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广告就此结束。广场上响起悦耳的乐曲,主持人又深情满满向台下观众奉献了两首流行歌曲。曲罢,主持人手拿话筒,对着台下的观众喊:“你们有谁愿意上来一展歌喉?欢迎欢迎!”
乡亲们听了,都怪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或扯扯衣角,嘿嘿憨笑几声。陈庄的凤霞用胳膊支支身边的凤美:“凤美,你喉咙好,平时总见你在家发骚。你去!唱一首给大伙听听!”
“好!好!”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并鼓掌欢迎。大多数乡亲不知掌声响起所谓何事,但听有人在拍,也赶紧双手没命地拍起来。嘴里也跟着嚷嚷:“欢--迎-欢--迎--”
凤美闹了个大红脸,嗔怒地用胳膊拐了凤霞一下,“呸!要去,你上去!你这腰一扭屁股一扭照得很,人家喜欢!”
那首先喊“好”并拍巴掌的,是刚从塘里放完龙虾网的二孬子。这二孬子单身一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一天到晚捧着个茶杯,像捧着他爹妈灵牌一样虔诚。走起路来有些颤悠悠的,总斜吊着眼。这人年年总是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巴巴地指望着公家的低保。平时做事随性,爱做爱不做。只是哪家男人不在家的少妇叫帮忙,跑得两只脚不粘灰,比兔子还快。
他这样带头叫好的目的是想引起凤美对他的注意。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在凤美面前表达过他对她的好感,“凤美姑娘喂,家里可有么事找你哥帮忙?一句话!”当然,这是趁凤美男人不在家的时候。
但是凤美不理睬他那一套。“呸!长得像蛤蟆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凤美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仍甜丝丝的:“哟!大爷!少田少地的,哪能麻烦你哟!再说,你一大忙人,请不起哟。”
二孬子有些懊恼。奶奶的,这个女人不一般,不吃软的。于是总想找个机会奚落凤美一把。还好,今天机会来了。他本想带头鼓动凤美唱,可是凤美充耳不闻。于是他突然灵感乍现,“对!上台唱首歌献给凤美,出出她的洋相。”
二孬子忙向台上挥手,“喂喂,我来一首照不?”
“好呀!欢迎这位先生!”主持人马上拍起巴掌,连话筒也拍得“呼哧呼哧”地响。
二孬子拎拎裤子,照样往常般斜吊着眼,歪歪斜斜上去了。唱首么歌呢。嗯,就唱偶像刘德华的《谢谢你的爱》。嘿嘿,这首歌带劲。
二孬子像明星一样的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全场。妈的,今个不知怎么搞的,小心脏有些不争气地呯呯直跳。二孬子来不及望清楚台底下究竟哪些人,还有凤美具体在哪位置。本想对接下凤美的目光,然后潇洒地一甩头发(其实头发不多了,成了癞痢头),看来现在是不成了。也罢,省了德华帅哥这一经典动作,直接唱。音乐伴奏还没跟上。等下,唱前先说两句。
“嗯,嗯,下面,下面,我把华仔这首歌献给,献给,亲爱的,凤美同志。大家鼓掌,欢迎!”二孬子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感觉额头有啥东西往外渗。“台上台下咋不一样呢,这人!”
台下哄然大笑,仿佛大海里泛起无数浪花,一齐扑向凤美。凤美见大伙儿眼睛齐刷刷射向自已,真的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恨不得脚下挖个洞钻进去。
二孬子此时有些得意地在台上唱了:“不要问我,这生曾经爱过哪个人,你究竟伤害我多深......”改词了。其实是不记得。二孬子觉得心里无比舒坦,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他觉得怎么着也要感谢人家今天给的这个机会。唱完歌,他高声对主持人喊:“哥们!也给我安装一台!好的啊!不好不给钱!”
阳光渐渐地淡了下去。庄稼地里的绿色植被被阳光斜斜地照着,透着毛茸茸的朦胧的蔼黄。知了的叫声似乎也疲倦了,拖着慵懒的呀呀声,毫无生趣地等待黑夜的到来。几只狗,也出来晃趟子,边走边停,打量着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石。广场上的乡亲开始起身,像池塘里聚集的鱼,被谁丢进了一块石子,四散出去。乡亲们都相互约定,明天来早些呀,排队拿赠品呢。
蒋芳芳一行从乡村里成武几家回来,与小分头在广场汇合。开张大吉。大家有说有笑地收拾着场子,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上车。打道回府。两辆车子像从战场上得胜归来,一前一后亲亲热热地朝县城方向驶去。
下山村因为蒋芳芳一行的到来,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夏夜人家窗户的灯光,仿佛因此而兴奋,久久不愿熄灭。乡村的路上,摇晃着几个人影,他们都一致地朝主任家的方向走来。黑色的夜终究将几个拢到了一起。
“哦,贵才二哥,这么黑到哪里去?”贵𤇍见前面一个人影,快步上前,原来是隔壁家贵才。
“贵杰呀,你这么晚做么事呢?”贵才面前烟头一闪一闪红亮的光映出他凹凸不平的脸。
“到长生家,叫他明天给我家安个净水器。”
“哈哈,我也是。”贵才停了脚步,从口袋里抠出一根烟给贵𤇍,递上烟头。
两人点烟的一会功夫,后面的一位也紧跟上来了。贵才贵杰定睛一看,哟,是下午台上唱歌的二孬子。